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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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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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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周立波故居

听说周末组织游周立波故居,我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读书的事。

小学时候,最喜欢拿着年纪大一点的小叔小姑们的语文书看,看了以后脑海里就久久留下了那书中故事里的情节。我读过梁生宝坐车去很远的地方买稻种。那是初春寒冷的时候,为了省下钱多为村民买几粒种子,他没有住旅舍而是和衣躺在候车室里美美睡上一觉。三四十年过去了,他那为了集体卧长椅夜宿时的情景一想起就特别清晰,也不知不觉让我在日后南来北往里,挤进硬硬的绿皮车坐一晚数着时钟的点儿到天亮时有了一种无名的动力。

印象最深的当然还不是这,而是老孙头,一个说话风趣又有点自私的可爱的老头子。在分马时,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小马,他的一连串复杂的心理活动、一连串自相矛盾的语言,以及得到小马以后得意骑马却被那马摔下后众人哄笑的场面,都如印在脑际,终身难忘。至今我写这篇文章一提笔,那故事里的人、事,那些人的动作、语言,甚至笑声就浮现在眼前、响在了耳边,栩栩如生的。当年读这时,我就把这些作家的名字记住了。知道这分马的故事发生在东北,这写分马的叫周立波。后来大了些,等自己课堂上再学时,十分的惊讶,这写东北故事写得这么好的竟然是自己的家乡人,他还写下了山乡巨变等自己家乡的故事,一样的写得那么精彩。

后来,我毕业到了家乡教书,有远道的朋友来,他们想到本地有点名气的地方去参观。我就说到周立波故居去看看吧。朋友们很惊诧,那个说相声的演员是你们这里的?我赶紧纠正,哪里哟,是著名的作家呢,写暴风骤雨的。和我一样大的人终于哦的一长声。然而,有一些年轻的,神情很是淡漠,似乎他们的脑海里只有当时天天在电视里逗笑的那人。我在想,是不是现在的课文里删掉了当年的分马,如果是这样,那是多大的罪过啊,必须补回来。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昨天从安化回来,天热得不像是初冬,气温直上了三十来度,让人怀疑秋天过后一下就到了夏天。早晨时,我穿着短袖出发,到了周先生的故居下车,风冷嗖嗖的直往人身上扑,全身不由得一激灵,抖动了一下。细心的工会组织者将他车上备的一件衣给了我,披上,温暖就来了。

故居前是一个很宽敞的坪,周末了,来旅游的人挺多的。坪的边上停满了私家小车。也有三四辆大巴车插在了坪边树下的空隙处。站在坪前,看故居,是湖湘典型的农家小院。听说是晚清时,周先生的祖父所盖,泥筑的围墙上盖着青色的小瓦,围墙不高,高大的绿树掩映下,可以看到里面小院落的白墙青瓦很是显眼。二十多间房子大大小小的,紧凑有致。在当年益阳的农村,有这么多的房子说明了周先生的祖辈们靠着自己的辛勤劳作,日子过得还是殷实。院子后面是山,起起伏伏,绵延到村的尽头。山上多是青青的翠竹,初冬来了,还是郁郁葱葱的,密不透风,像是一道天然的绿的屏障。竹间间或有几棵樟树、枫树,长得高高瘦瘦的。本地枫树的叶子,今年可能是太干旱了,树尖上的,还没有黄还没有红,就卷缩起来,枯了,干了,随冬的冷风一片片地慢慢落了下来。林边有野酸枣树,长得最高,叶子全落光了,高高的枝头却还吊着不少小酸枣,有风无风也常有野果子掉下来,砸在地上。然而,它青黄的皮很厚,不容易摔坏。捡一粒,轻轻揉两下,将皮撕开,乳白的汁就流了出来,尝尝那汁,酸甜酸甜的。

坪前,视线很开阔。是一大片一大片荷塘。也许是天干久晴无雨的原因,塘里的泥也板结了起来。亭亭的绿的细茎,碧绿的圆圆的荷叶,叶面珍珠般滚动的透亮水滴,叶下清澈水中来来回回戏莲的游鱼,酒后乘舟误入藕花深处的红裙少妇,都只能凭塘前而想象了。眼前只有无数的干瘦的褐红的枯藕杆,在冷风中抖抖索索,这些褐红的顶上有不少还耷拉着已缩成一团了的黑黑的枯荷叶。很少可见那些叶里还能露着点显出生命的青绿来。放眼望去,像是刚刚过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山火一般,全是烧焦的模样。似乎再来一阵风,这些已经歪斜着的弱的小小躯干就会一头栽进塘中的泥里。

荷塘的对面远处,也是起伏的小山丘。山丘上有低矮的灌木林,有蓬生的也成干褐色的枯的茅草。山上有稀疏的树,树干枯藤似的发着灰白,却显虬劲,向上伸着,细枝间绿叶上面缀满了洁白的花。有终日生活在街上的人大叫起来,看,梨花开了。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这哪里是梨花,是茶树花。益阳人却不把茶树叫茶树,叫木子树,或叫墨籽树,意思是它的籽黑黑的,像墨一般的黑。茶树是隔年开花,到霜降后这年的果实摘了,它的花又迅速开了,等第二年的晚秋,熬过漫长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它的果实才能成熟。因而现在名贵起来,价格也越卖越高了。白白的茶花里有黄的蕊,蕊里藏着一汪汩汩的蜜,甜甜的,放学时我们常常和花间的蜜蜂抢着喝。将小嘴朝那金黄的蕊间一吸,直甜到心头。我想,当年的周先生小时候是不是也常在花间吸吮着这香甜的茶花蜜呢。

开车的师傅是本地的人,他说,这院子的地很好啊。他是说周先生祖父造屋时选的地址,后背靠青山,前面是宽阔的荷塘,有山有水,风水很好。确实是这样,就在这样好的山水中,走出了一代著名的作家周立波先生。

进故居,得过围墙的正门,正门对开着,不显得很高,上面有长方的黑板,写着几个暗绿的正楷字:周立波故居。跨过矮矮的木门槛,就到了院中央的小坪。四四方方的,抬头可见一方蓝天。南方的夏夜晚上,暑气未收,这一方地坪,早就放上了几张宽的竹床。我想当年还是小孩子的先生,一定是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躺在这床上,听着长辈们的故事,看屁股上闪着亮的萤火虫滑过黑的夜,数着高空那眨眼的星星,听远远近近荷塘里的蛙声,在迷迷糊糊里进入了乡村的梦中。

踩几级台阶就到了堂屋中。堂屋正中是周先生的半身铜像,胸前口袋上装着一支自来水笔。他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微微左偏,清瘦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是又听到了农村里的嗲嗲嗡妈们讲了个有趣的笑话故事吧。

往右走,是大大小小的几间卧房,有的用来做客房,整整洁洁摆着些床与桌。当年他回乡时,赵树理等好友们来做客晚上就睡这里。往前一间,就是周先生的卧室。我轻轻地走进来,不敢弄出点声响。就像是一个小学生走进了老师的房间,生怕惊醒了正在写作的他。当年的床还在,当年的桌还在,甚至晚上先生写作时的油灯还在。仿佛是随时等着主人一声召唤,就会在黑的夜晚点起一盏明亮的灯,将先生伏案疾书时的背影投在对面木壁的墙上。解说的小姑娘说,当年先生为了增加白天里的光亮,还自己动手在桌前的木壁上开了个可以开关的玻璃窗户。我小心地靠近桌边,透过这扇窗,可以看到一小方长长的天井,可以看到屋后绿绿的竹、青青的山,山上漫山遍野的小花的花香也会被轻风送到先生的桌前。在这里,山乡巨变等陈列室里展出的部部著作就在先生的笔下欢快流淌出来,成为润泽后人的旷世经典。

堂屋的最左边是灶屋和杂屋,还摆放着各种耕地的农具,墙上挂着斗笠蓑衣,我看到了那握着犁田的农具的木把,滑滑的,日复一日里被粗糙的手磨得细了一大圈,暗黑色里闪动着的是辛苦岁月的幽光。旧式的辛勤的劳动人民啊,用他们的双手撑起了大家庭的一方天地。同时,天下父母都有个共同的愿望,就是咬咬牙也要送后辈们读点书,好让他们有出息。

周先生就是在父母期望中,走出了清溪这个小小的山村,来到了长沙,考入上海的大学,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与革命的生涯。有一处介绍里写道,先生当年走出这里时,满怀愁绪地写了一首诗来描绘家乡的情境:说是清溪没有溪,田塍道上草凄凄。旧社会的清溪是旧中国广大农村的一个缩影,到处是多么的荒凉多么凄冷啊。

而今,物换星移,中国的农村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走出周先生的故居,走在宽敞的柏油路上,路边,一栋栋有湖南乡村特色的小楼依山而建。看看那冬日里的荷塘,憧憬着来年荷叶田田的盛景;摸摸那马路边依照山乡巨变里的情节雕塑出来的可爱的小顽童、老水牛头顶早已摸得光溜溜的脑袋,沁沁凉的。

远处,有机器隆隆的轰鸣,人们正在忙碌着,听说是要修出一条名副其实的清溪来。到明年暑天,我想,趁闲时邀上三五好友,乘小舟于清溪绿波荡漾里,闻着周先生家乡的稻香、荷香,煮上一壶小酒,好好沉醉一回吧。

(湖南南洞庭湖畔匡列辉写于2022年11月12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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