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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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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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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过后是春天


本想写个题为春回大地的文章,看到屋外铺满着金灿灿的阳光,又想起了这个题太俗了些,又有点不太合适,毕竟立春二十多天了,正月都快过完了呢。但是这二十多天里啊,天天吹着微微的冷风,风里杂着细细的冰的雨丝。仿佛这天天曾经给人以光和热的太阳,是被人摘掉藏起来了吧?还是真如很多人所说的,太阳去流浪了,不知什么时候回家啊?于是江南地方,天下的人们心里盼着的、嘴上念着的,就是,太阳天、出太阳。

昨夜一阵阵惊雷,雨终于大起来,哗啦啦地打在了人家的屋顶上,落在了那常绿的樟树林间,啪嗒啪嗒直响,像是林中穿过万千支带着哨音的响箭,斜飞的雨撞在了阳台上的窗玻璃上,明净的玻璃便记下了它们无数的匆匆而过的直的足痕。

这雨,不像前边那几十天里阴沉沉天底下飘飞的雨丝,那样的雨丝下得是那样的绵长,那样的幽久,哪怕是性子再急的人催着它,下吧下吧,下完就开天了吧。它也不急,一天一天的,把人家的急性子上边的棱角都给磨没了,磨得绝望了,可它还是不紧不慢地、不紧不慢地下着。那些天的晚上,我没事时便骑着车出来走走,从家里到自己写字的电脑桌前得有十来分钟。穿过校门,平整的大道上空荡荡的,道旁有绿的樟林,中间也用绿化带隔了开来,里边种上了从春天可以开到夏天的西府海棠。我看过那些明艳艳的红的海棠花开在柔长的枝条上,这花的红绝不是那种叫得上姹紫嫣红的深的色调。那样太妖艳了,我不太喜欢,就像一个明明姿色不错的姑娘,偏偏描上浓妆,还得涂上腥色的唇膏。它似乎和桃花一般,浅浅的红,可是比桃花又顽强得多了,桃花只合在初开时让人驻足留连,忽而一阵狂风的晚上过后,第二天的清晨,便是枝头只有残的花萼,片片花瓣都和着树底溅着点点泥星,慢慢地消了它的颜色、散了它的芬芳,只待那提着锄儿、挽着小篮筐的叫黛玉的姑娘唱着愁肠百转的曲儿,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化着了和着泪的春泥。只有这西府的海棠,随着风,一簇挤着一簇,张开着绯红的笑脸,在枝头颤动着、轻轻地摇曳着。一天,两天,它还是那样的笑着,等到春天过后好长一段时间,再看看其他的开花的树,都已花谢残红,严装以待迎接着夏日里毒的太阳炙晒,你才会恍然大悟地笑了,这花,让自己一直呆在春天的记忆里了。

可是在冷的风雨下的蒙蒙暮色里,那海棠的枝,光溜溜的,乌黑的,直直的立在了绿花带里那些青青的灌木丛上。风来了,它也懒得动,雨来了,就只是淋着吧。阴天的雨啊,一点也不大,似乎可以忽略着它的存在,如果是戴着顶帽子出门,就可以不带伞了。好几回,在路上,我碰到了我隔壁的同事。她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可是依然是干劲十足的,整天乐呵呵的笑着,笑声很有穿透力与感染力,隔着厚厚的墙,都能听到她快乐的欢声笑语。每天晚饭后,她总是一个人,穿着厚厚的长的棉衣,戴上那连在领后的帽子,路上急走着,甩开大步,走得很快。快碰上她时,我摇了摇车铃,她抬起头来,笑了,大声地打着招呼,然后,又哈哈的朝前走去。我便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传染了过来,踩着车的脚更加用力起来。于是,我放开了车把,两手松开,张开双臂,微闭上眼睛,想像着泰坦尼克船头那迎面而来的微风与那一团团卷起的银色浪花,让单车在夜色下黑得发亮的湿的路上急驰,穿过这空寂无人的旷野,洒落下一长串串车轮溅起的滋滋滋响声与那闪着像朦胧的白光又转瞬而逝的细长的雨做的车痕。

回到房间,发现这微微的雨丝才轻轻地沾湿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戴着长舌的帽子,竟然连脸上也感觉不到了一丝雨的存在。好几次,我撑着伞过来,上楼时,发现那伞沿处,竟然也没有雨流成滴,伞面也只是微微地润湿了。可是,天天是这样,心里着急啊。年前放寒假时,接自家读住学的孩子回家,一起也把那睡了一期的床单被子搬了回来,想着整个寒假一二十天里,总是有一天会有一个正经的太阳出来,把它们洗干净了晒得暖烘烘的吧。这是以前的经验,可是,这一次却不行了。搬回来的头几天,心里还没有记着这件事。等过了年,发现初八就要上学了,还不见太阳。心里就着急起来,只好洗了,晾着。可是开学的前一天室外还是冷的微风与微微的雨,无奈之下,只好将它们放进了火箱里烤着,时不是还翻动一下。可是火大了一点,一会儿,听见在里屋做作业的孩子大声喊起来,爸爸,被子烤香了。我才醒过神来,赶紧跑了过来又翻动了一下,只见贴着火的一边的被面已经留下了一片微微的焦黄。

立春过了,雨水过了,下一个节气又要马上来了,雨还下不紧不慢地下着。下了几十天的雨,天还是那样的冷,池塘里的水还是那样的浅,塘边那伸长了又低垂着的干湿的茅草还是那样的枯。像去年刚放假的时候。可是,那时是冬季,而现在,春天已经过去了好多天。

终于,打雷了,急的雨下起来了。太阳也出来了。

中午时分,我想起去孩子的学校送一次饭。好久没有去过了,坐在车亭下边等着。看着阳光下车来车往的,车流的喧哗声比往日里要嘈杂得多,街道两旁的人也明显的多了起来。带着小狗的女士一手牵着小孩,一边喝斥着那一团雪球似的不停在跑动的小宠物,可那阳光下的小东西竟然有点不听招呼了,一颠一颠地朝前直往别的行人裤管边穿过,在人群里,只露着了那颤动着的白色的小尾巴。女主人急了,一把搂起孩子,也一路小跑边骂边追了过去。马路的对面是家属区,开着几家快递店,两个女生从里边提了东西走出家属区的大门,她们还穿着长长的羽绒衣呢,可能有点热了,衣服便松松垮垮地顺着肩膀拖了下来,下摆都快要挨着地了。可是她们也不肯松开手来整一下。因为,她们放不开手,手里正提着等了好几天送来的快递呢。快递的大箱子上画着里边装的东西,是一只圆圆的叫小太阳的电烤炉。大太阳已经出来了,小太阳还用得着了吗。

在去孩子读书的路上,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了送饭的人群身上,人们的脸上都含着笑,心里似乎都在想着,太阳出来了,春天来了哟。你看,那高空的太阳,又把那白亮的阳光穿过密密的马路旁高大的樟树林,在林间小路上洒下了点点的金辉,同时也印下了那层层叠叠斑驳交错着的树的影儿。趁着孩子吃饭的时间,我看见许多的家长正和我一样,将孩子们寝室里带着几十天来积着潮气的被子放在室外的台球水泥桌上,铺开。远远望去,一床床,花花绿绿的,一大片,一大片,像是阳光下,春天里舒展着的绿叶、盛开着的繁花呢。

我想,今天的夜里,孩子们都会在暖暖的被子里呼吸着太阳的味道,甜甜地睡了吧。明天,或许,那叫西府的海棠,枝条上熬过漫长雨季慢慢长大的花骨朵儿,在阳光下也会露出她那红红的笑脸了吧。

(中国社科院匡列辉写于201933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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