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韶山

很早就酝酿着爬韶山，走一走闻名的主席小时候常走的小道。看着天气预报里在说周末湘潭有小雨，心里边就暗暗地担心，会不会因为这雨的到来而取消这次约定好了的活动。

天公真是作美。尽管早晨起床看窗外地面已是湿漉漉一片，但一出门，抬头看天，虽有阴云，东方却居然露出了一点点红晕。我便知道那太阳正在云层中升起。低头看看楼前那些高大的樟树，由于浓密的树叶交叠相织，树底下竟还是干的，心里就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想着，憧憬着的韶山之行不会落空了。

从韶山宾馆吃完午饭，同伴们和我一样也是很高兴、很激动。一行人没有想着休息一会儿，就相邀直抵韶山脚下。

远望冬日里的韶山，山色斑斓，苍苍莽莽，绵延起伏，有云雾缭绕于峰谷峰间，似薄纱在缓缓地飘动。有几处山峰格外高兀突出。最高处的那峰岭形如龙头，仔细凝视，可在想象中见到它的昂扬的头上似乎有微张的龙嘴、有竖起的龙鳞、有闪光的龙眼，精神抖擞的。注目了好一会儿，再看那龙头岭后面的诸峰，似乎都在动，像是一条巨龙，正在腾空、正在飞跃。我正看得出神，有来过的同行拍了拍我的肩，用手朝前一指，走，我们一起到小道上，沿着伟人小时候走过的路爬上韶山去。　

小道是主席小时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放牛砍柴常爬的一条山路，也是他小时到外婆家去必经的一条路。山路弯弯，崎岖迂回，有一些路段还十分陡峭。在起点处路边，有一块斜方的黑石块上密密麻麻刻着一段烫金的小字，里面还介绍着这段山路约八里多长，主席当年从这里走出封闭的大山，走出湘潭、走到长沙，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看着这些字，我的心里一下子就肃然起来了同时，眼前也浮现出来了几十年前学过的小学课本里的关于伟人小时候的两个故事，一个是他六月在这山中放牛时，突然天下起了大雨，主席赶紧赶牛回家帮家里收谷子，可路过毛四阿婆家时，见阿婆只一个人在忙，他便顾不得许多先帮着她收好再赶回家去抢收自己家里的。另一个是他和小伙伴们上山砍柴放牛时，为了将牛放得好、柴砍得更多，就提议小伙伴们分成几组，一组砍柴一组放牛，大大提高了劳动的效率。

故事虽然短，但教育意义十分强。在当时我就佩服得不得了，心里不仅仅敬佩，而且还暗暗地下决心要向主席学习。学习他扶贫济困助人为乐精神，学习他肯动脑筋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

一边回想着主席小时候的这些事情，一边沿着小道往上走。小道铺着长约一米宽一尺左右的麻石，有陡坡的地方，就用厚一点的麻石层层地垒起了台阶，人踩在上面，用脚暗暗用力踮了踮，平平整整，纹丝不动。我就想起修这路的工人们，当时手扶着、肩扛着，将这些颇有重量的石头从山脚下搬运上来时，肯定是没有叫一声苦一声累，他们一定饱含着建设好主席家乡的深厚情义来将这一块一块用心砌好的。有好长一段比较缓而直的坡，建筑工人们就将灰白的麻石块相隔着砌开，麻石与麻石中间颇具匠心地填进了黑色的褐色的各种大小形状的大理石石条与石块，好像是镶嵌着的简洁而古朴的图案，显得典雅大方。

同游的人都很高兴。四年前来过的信华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上次来的时候，路还是泥路呢，路上只有一些小石子，有的好几处还布满了匐地的荆棘，将女同志长裙的下摆都给挂住了。走入山间，由于歧路多，有三五个人还迷了路，大山谷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真是急人啊。听他的口气，五年前的事回忆起来尚有余悸。现在好起来了，主道都铺得好了，走多远，再也不用担心会走丢。

刚进小道时平缓处，两边低低的灌木都被旺盛地长着的野菊花给遮住了。野菊的叶子绿绿的，重重叠叠，绿叶下是什么，一点也看不出，只隐约有一点点流水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那细密的叶底下不知深浅的沟壑里传出。此时正是冬天，小雪季节过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我想，若是在夏天或是秋天，这山沟里菊叶与灌木丛中，一定有很多的小昆虫结伴隐身其中，一唱一和地奏起很多欢乐地歌声，和着那潺潺的湍流声，定是很热闹的。但现在，几乎没有了一点声音，风来到这里，除了给脸上送来一丝丝的微凉，也是悄悄然没有一点微响。四周显得很静很静，似乎轻轻地一个咳嗽，也会引起山谷的回音。

但如果你只是感觉到小道上的冷清，那就错了。你看，那野菊的绿叶上，正一丛丛一簇簇铺满了金黄的野菊花。绿叶的映衬下，那黄黄的菊花开得十分的生气，金灿灿的。远远望去，平铺着，像是绿叶上盖着了黄茸茸的小毯。也有沿山坡努力向上开放着的，似乎要将整个山坡都披上一层黄绿斑驳的彩色织锦。山腰间的平地处，有蜂农们放着的两三个蜂箱，勤劳的小蜜蜂从箱子里飞出，在野菊花丛中快活地忙碌着。这难道不是春天的景色么。

有几枝瘦的灌木枝从野菊花丛中钻了出来，深褐色的干枯枝头打眼地摇坠着几片卷缩的暗黄的叶子，在提醒着往来的游人，现在，是冬天。

同行的人都被这眼前满开着的野菊吸引住了。我们还看着的时候，万老师和其他几个爱美的同事已经俯下身子将那一枝枝伸手够得着的野菊小心地摘了下来。她们说，要搞回去精心地加工，做成一个个菊花的枕头，夜夜闻着菊香进入甜美的梦中。手捧着一大捧金灿灿的菊花走在小道上，一路上便洒下了野菊的清香。扭头，似乎后面还有几只小蜜蜂在追。

越往前，山峰更险，山谷更幽深，小道更陡。在山下时只看到的山上林深树茂，遍野苍莽。走进山中，才看清了那远处的苍莽原是遍山遍地的一片片蓊蓊郁郁的竹林。湖南多竹子，这韶山的毛竹林更是茂密。一根根挺拔的竹子像利剑一般破土而出，直冲高空，又像是钢铁战士一样的捍卫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有竹叶枯萎了，轻伶伶地闪动着、飘荡下来，竹林底下厚积着一层枯的竹叶，也有旧年经雪折断枯死的竹子倒下，守山的人将它们拖放到林边，一截截地整理好，堆得高高的。竹林边，爱美的同事们，以青青翠竹为背景，捧着金色的花儿，摆出各种得意的姿势，在一个个镜头前留下了甜甜的笑容。

除了竹林，还有笔直的老松，松树的干，十分的粗壮，干上没有什么横枝旁逸斜出，只有在最顶端还有了疏疏密密的枝，枝上长着长针一般硬的叶子。冬天叶子掉得多，于是，那松树的上空便可看见阴阴的天，只是显得比平地上看上去异乎寻常的白亮。

年轻的同伴走不动了，别看他在篮球场上冲锋陷阵，被女同事们夸奖为壮实的小坦克。可是在这山路上迂回向上，坦克也累了，他摆了摆头，说，身上开始出汗了。棉衣也脱了下来，只得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喘喘气。有的同伴故意落在后面远远的，等人群走远，赶紧转到一棵大树后边，急急地脱掉了一条紧身的长裤，显得十分轻松了似的又连忙赶上来。

山路一转，沿着山崖，有洁白的茶籽树花正在开，满树满树的。这些花不像野菊花那样有浓烈的香味，就是凑近闻，似乎那淡淡的清香也是游丝般细弱。但是，在洁白花瓣中的丝丝黄蕊里，有一团浓浓的蜜，甜得沁人心脾。邝老师说，小的时候就常常学着蜜蜂的样，将那团蜜吸了，那味道真是美滋滋的哟。茶籽树中间杂着一些叶子与枝干几乎是同一个枯褐颜色的树，那叶子尽管枯死了，但还紧紧地系在枝间不肯落下来，叶间藏着黑色的圆粒小果子。我问同伴，同伴都不知道是什么树。查查手机，显示叫山胡椒。

山崖越陡，山谷越幽深。有的崖直落下去，有几丈十几丈，人们便在谷口筑起堤蓄水，形成了一个个大的山塘或水库。冬天里，水面落差很大，清冽的水面倒映着天空，倒映着山崖上绿的树白的黄的花，很是好看。在一处塘边，我还看到了一树映山红，正开得像火一样的旺，心里很是诧异，这四月春天才开的花怎么在韶山的冬天里就开了，而且开得是这样的惹人喜爱与惊奇。

小心地走在迂回与陡峭的小道上。我突然想起，主席小时候，经常一个人翻山越岭，走近十里路到山那边的外婆家，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那时候，山里不止有我们所遇到的这些美丽的景色，还常常有虎狼出没。信华扶着路边的一处标牌说，还真有一次，主席在山间遇到过老虎，你看，上面就记着这个故事，微信扫一扫，就可以阅读他这次遇险，化险为夷的详情。听他这么一讲，我的心里一阵阵的凛然、颤栗。

前面有同事高声在喊，我们已到了韶山之巅了。大家急步上前，走上峰顶，上面有醒目的大字写着，分水岭，又在下面注明了，离山脚下，还有2.2公里。焦急的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稍息一下，大家就走在了下山的小道上。下山容易上山难，下山的路坡很平缓，也比上山的修得更宽一些，有两处还是整齐的大块原木铺着，过木桥一般，很久没有走过这样的路了，踏上去，铿铿作响。路边野菊花也更多了，同伴们一路走，一路摘花，很是惬意舒畅，美丽的心情和着那一路的花香撒满了主席小时候走过的这条小道上。

同行者，同事信华、善品、万平、周慧、邝、李、龙老师及学生等十人。

（湖南南洞庭湖畔君匡列辉写于2023年12月3日深夜雨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