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母亲家,母亲正洗刚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苹果,她挑了一个品相不错的让我尝尝,我一边推说不吃,一边说:“不知是自己的味蕾越来挑剔还是苹果变味了,现如今苹果的味道很奇怪,是一种稀释了的果糖味道,并且果肉骨质疏松一般,毫无质感,总之,和小时候吃过的苹果不同。”
母亲又将苹果递过来说:“你尝尝,就知道是哪个变了。”
我接过母亲手里的苹果,不大,形态也不是很规整,苹果的表皮偶尔有黄色斑块,果子一面红一面青绿,间或有芝麻状的点点缀在其间,它其貌不扬的样子,勾不起我的一点食欲。
“不打皮吗?”
“这个不用打。”
母亲微笑着站一旁示意我吃,我笑,拿起它“咔嚓”咬了一口。
立时觉到满口的津液被这久违的味道浸染,真真用唇齿生香都不为过。仔细品尝,便觉得味蕾真尝到小时候吃的苹果味道,再咬一口,一边咽下甘甜清冽的果汁一边连说“好吃,好吃,这是真苹果。”
“哪来的这苹果?样子好丑,但真好吃。”我问母亲。
“这几天一个果农开着自家的农用三轮车在市场卖,起初他的果子无人问津,后来不知谁买了几个,尝过后,第二天又来买,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果子就被抢光了。”
“自家种的吗?”
“他专门留了一片自留地,不打农药,只上有机肥,除了基本的剪枝,其它由它野生野长,目的是留着自家吃,结果今年的果子疯了一般,结了许多,吃不了,于是拿到市场兜售。”
“可以和这个果农商量一下,每年买他的绿色果子吃,价格比市场贵一些也无妨。”我说。
正说着,女儿放学回来。
母亲也紧忙让她尝一个苹果,她咬一口,睁大了眼睛说:“真好吃啊姥姥,比我家的苹果好吃多了!”
“那你说说姥姥家的苹果和你家的苹果哪里不同?”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姥姥家的苹果特别甜,果肉发黄坚实,咬的时候还有点硌牙,剩下的都不如我家的了。”
我和母亲相视大笑。
母亲搂过女儿说:“这小苹果就和你一样,本来有着磁实的果肉和独属自己的甘甜,但你妈妈总担心你,担心你学不到更多的技能,担心你不够漂亮,担心你学习成绩不够优秀,担心这担心那,于是就往我小囡的果肉里注射各种催成剂,在被各种东西填满后就膨胀成你妈妈想要的样子了。”
“我妈想要的是什么样子呢?”女儿问。
“就像你家的苹果一样啊,又圆又大,果皮颜色粉里透红,让人看着垂涎欲滴。”
我一动不动地听母亲说着这番话。
不知怎么,想起了电影《海上钢琴师》的一句台词:“阻止了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到的那些东西。你明白吗?我看不见的那些。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唯独没有尽头。”我联想到一个词:欲望。
在这个越发物化的世界里,焦虑和欲望如影随形,谁还有耐心等果树结出真正的果子呢?
母亲在一旁又说:“膨胀的苹果的目的性很强,就为满足人的视觉和物欲。”
女儿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我看着女儿,想起我小时候在果园深处听到的蜂鸣,看到的明晃晃的太阳,还有拂过发梢的四季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