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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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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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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过雨绿生凉

早年读到“芭蕉过雨绿生凉”句,是看到周苏音的一幅水墨画。

二三赤芍在冉冉蕉叶下盛放,像一个少女提着裙角,姿态婀娜,顾盼生辉。画面中芭蕉叶四下里滴翠,芍药花衬着它的翠色脉脉抽丹,笔锋浓转淡间,风韵天成,再触及一场雨水,在这个时候,便能品得初秋时分的一丝凉意了。

芭蕉是文人墨客极喜欢的,即便跳出萱纸,移在庭院里,庭院的品格也是高出一筹的。

想起《秋爽斋偶结海棠社》里众姐妹做诗,探春因自己院子里的一丛芭蕉,为自己取名“蕉下客”,立见不俗。当有风吹过,有雨行过,都会经过她的那丛芭蕉,在命运的深处,她独辟一方天地,一面扑打着尘寰里的不得已,一面执拗于自己的绝决。她将自己拟成一株芭蕉,种在日常的繁缛里,每来一场雨,她都会在这繁杂的人世里,标注上旧年未曾发现的隐形注脚,或者停在句末,或者倚在句中,芭蕉亭亭,心思澄澈。

后来,有一次搜索关于“芭蕉”的常识,发现“芭蕉过雨绿生凉”句竟是齐白石老人的句子。他有一幅画作名《雨后》,画的是雨后的芭蕉,里面题了一首诗,这句就是这幅画作里的,心下顿时叹服。原来,这翠色,这雨水,这芭蕉,是从他那里一路绵延至今而又经久不衰的。又想,倘若再细究渊源,一定离《诗经》不远,离一场情事不远,离那个穿着葛衣的女子不远,那宽大的芭蕉叶上,有个名字不知被她描摹了多少遍,雨水一落,它下面的花花草草上也悬挂上了那人的名字,这样一想,便觉出因为爱情会应约而生出许多浪漫之事。

“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有风吹过,听它吟吟于窗,有雨飘落,听它簌簌于梦,无喜亦无悲地与它对望过后,我仅能用荒涩笨拙的指尖去感知它,一种吟诵突然就被定格百年,一种凉意突然就被放牧至今。

蒋坦《秋灯琐记》里有一段说,有一次下雨,他耳听雨打芭蕉,于是他在芭蕉叶上戏题:“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妻子第二日见到了,欣然一笑,继而在他的小诗下面续写道:“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芭蕉过雨里窖藏了另种愁思,它让人觉得翠色更浓,而雨滴彻响于枕时,总有那么一个人,他落寞的心境无法释怀,于是,举着烛火孤独地听着雨水围着它绕,围着它绕,无处安放,这其中的缠绵悱恻读来让人愁肠百转。

小区的一侧种着几丛芭蕉,每次路过,心里会生出“芭蕉过雨绿生凉”句。有一次雨后,突然心心念念地想去看看。于是,踢踏着积水,越过矮小的围栏,一口气小跑到它的下面。芭蕉叶上有许多圆圆的水珠,额头偶尔碰到一片叶子,雨珠会滴到头发上,顺着刘海又划到脸上,凉爽而欣喜。

其实,沐于雨后的芭蕉,可以不用读书,不用推敲每个词语的出处,只闭着眼,就能完成一次自我的泅渡,这是我给我自己的,最美丽的想像,像一尾鱼,在翠色的写意里,游来游去,它俘获了我一瞬间的感念,我缔结了一生的安贞与清凉。

其实,这个时候它是绿色与水的交融,它安静地伫立,我细细地看它,水气氤氲,翠色生动,而素指微凉。

突然想到他们饱蘸水墨一挥而就的惬意。

突然间有所领悟。就似有人喜欢立于叶梢的那只蚱蜢,有人则爱那三两只叶下觅食的家禽,一块奇石,几株花草,它们都压不住它的气韵,虽然,有雨一阵一阵,有风一凉再凉,我仍然能在它们的一招一式之后,发现一种脉络,并且,我擅自给这个脉络取了个名字,叫做——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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