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东
网站用户
我和母亲同住在煤矿的一个社区，相距一千多步远。
父亲走后，母亲的生活和情绪，始终是我的牵挂。于是抽时间和母亲拉呱，成为定律。
坐在一起，母亲曾不厌其烦地说起自己今生的遗憾：没有生育女儿。看着我有点诧异，母亲接着说，不是说养了儿子就不好，而是说你们再有个姐妹，会更圆满，那才叫儿女双福。
等到我有了女儿，母亲便千般珍惜万般疼爱，时常在头顶上插朵鲜花，把妮子拾掇的像个土洋结合的娃娃，弄得妮子经常照着镜子自个笑。
大概从这时，应该是再早些，在我谈恋爱时，已经当了矿工的我有了一个发现，在次煤场做工的母亲着手侍弄起花草来了。开花的见青的，小盆大盆的，整饬了租住的民房半院子，确实是三季有花四季常青了。
和母亲一起上工的张大婶跟母亲说，自己没有闺女，这是想儿媳了。母亲听了，正中下怀，于是一个劲地抿嘴笑。我看在眼里，也是猜着了母亲的心思。与我一起入矿的哥们，从老家找了媳妇，都抱上娃了，并且不止一个娃，叫母亲怎能不想儿媳想孙儿呢。
记得对象第一次随我去见母亲，一进院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派展现恣意笑容的花儿，顿时活跃了气氛，她对我说，喜欢花儿的人心肠好。俗语道，善人养花，生闺女的人养花，养花的人生闺女。这话对了一半，母亲喜欢养花，却是没有女儿的呀。要不，就是养花招儿媳妇？我理解很透彻的！
爱花的母亲，把每棵花儿当成了女儿身，从租住的农家小院，到举家搬迁至楼房，各色花儿越养越多，几乎占满阳台角角落落，条几上，窗台上，迎春花、刺玫、兰花、五星梅、一品兰……花树林立，花影斑驳，到处是花的影子，弄得父亲晾晒被褥，要扛到楼下的空闲地，平添了许多麻烦。父亲健在时经常说，原来你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农活，正事还忙不过来，哪像现在有闲功夫了。实际上，我想，这正是一种寄托，包括对子女的。母亲养花护花，更像是护卫自己的孩子，关照自己的子女，疼爱自己的亲人。
看到母亲爱花，于是过年遇节，我和弟弟便买上几盆花儿送给母亲，这时的母亲比为她送上一些钱票零食都高兴。前几年，三弟送母亲一盆杜鹃，一株树上有两种花朵，盛极时开花雷打不动，花落后绿意葱茏。爱花的母亲，越养越有经验，在我那、在弟弟那不开花的、病怏怏的、蔫不拉几的主儿，经过母亲的手一拨弄，像是注入了清新剂，活像是换了个生存环境，更像是老天爷格外关照它们，给母亲一个没有女儿的补偿，便是有了新的生机。二弟精心培育的君子兰，到了母亲的花领地，更增添了茁壮。我养山红豆，在矿上时出了名的，山红豆的孩儿孙儿重孙儿，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市场。母亲一次到我家吃饭，见到了造型颇佳但是活得不耐烦的一棵，便要求我送给她。这棵山红豆，一直陪伴母亲在泰安伺候女儿读完高中。母亲说，这山红豆，真像一个家庭，开花，结果，成熟，结籽……看到她，就像见到了家人。母亲，总是极具丰富想象力的，孩子，就是母亲心中永远的不败不枯的花儿，始终牵挂着，即使是照顾着老大的孩子，还会挂念着老二的孩子，对老三孩子的爱还在心中珍藏着。这就是我的母亲，夏天怕热着，冬天怕冻着，总怕孩子心里不高兴，总担心孩儿受委屈，总希冀孩儿们天天像花儿一样。
父亲走后的这十几年里，母亲这儿没断人去，更是没断了为母亲的花儿留下倩影。遇到在母亲那里吃水饺，在那里过节，我总是情不自禁难以控制地用手机拍上几张，以QQ、微信、抖音等分享，已经远在淄博就业的女儿 ，还在读研的侄儿侄女，也都能在第一时间，看母亲养育的花儿，可能，班后课后，我的母亲会收到一个祝福，会接到一个电话，这时母亲的脸庞，像是阳台上的花儿一样，笑了，笑得那样叫人心里舒畅。
爱花的母亲，每棵花儿都是她的女儿。
2020年4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