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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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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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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远远地,远远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我跟一个熟悉的背影踯躅前行,艰难地挪动双脚,很像在井下穿着灌满泥浆的胶靴,更像是脚底板里灌了铅。但仅仅一个时辰的时光,还是追上了那背影。悲喜交集之时,妻子晃晃我。“咋了,又做梦了。你哭的挺惨的。”睁眼看时,那背影早已被妻子的召唤声吓得躲藏起来,霎时无影无踪了。真是的,本来能多看会父亲的背影的。

记起父亲的背影,是父亲休假回老家莱芜。那时,全村只有一台电话机大队部、不方便联系,电报是奢侈品,见到想见的人,只能顺其自然。亲人的心灵总是相通的,约莫就这几天功夫,年迈的奶奶总是拿着马扎,在门口张望村北头,那是父亲从肥城煤矿返家的方向。果然不几天,父亲没有任何讯息地突然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家。只有探亲假,父亲才能和奶奶及其家人有个团聚的机会。心目中,父亲一米八几的个头,膀阔腰圆,很有山东男人的味道。父亲与奶奶在天井里絮叨着家常,母亲在饭屋里忙这忙那。这时放学回家的我,看到的是父亲的背影,直直的,很挺拔,像座高山。欣长的大腿伸出好远,坚强而有力。父亲休假,大都赶在夏收秋收,主要是帮帮母亲,减轻一下劳作的负担。于是,放学后我们去田地里送水,见到的仍是父亲那一直忙碌的背影。一个动作,在循环往复着,举手投足之间,地里的庄稼也就颗粒归仓了。收工了,劳累了一天的父亲,牵我的小手,西斜的阳光余辉残残,大背影和小身影交错着,一会儿合为一体,一会儿做短暂的分散,就像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被攥住小手,自己就想,能让父亲多握一会儿手多好呀,也省父亲一个劲忙碌。

子承父业,似乎是家训,更像是上世就已经铺就的道路。高中毕业,父亲就为我报名当了一名煤矿工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了,这时再看父亲的背影,依旧那样高大。在离父亲工作的矿山十几里之外上班,就是上同样的班次,父亲总是比我起步早。我总是看着他的背影上班,父亲也总是回过头来朝我淡淡一笑,像是嘱托,更像是鼓励。父亲总是看着我的身影下班,更少不了对我的嘘暖问情。到现在还记得,父亲每年抱回先进生产(工作)者奖状时的背影。红底黄边的奖状镜框,把父亲的脸染得通红,父亲的背影这时更加神采奕奕了。于是我发誓,要做父亲这样的人

父亲的背影,就是儿子的背景,他的言行深深影响着我。在我从事掘进工作时,父亲说,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可要注意安全。在我从事宣传工作时,父亲对我说,别稀罕力气,也得多动脑筋。到了后来从事经营管理工作,父亲的话更是简明扼要,一语中的,别把柴米看得太重……父亲说的这些,他都已经做得很到位,他的背影可以作证。自1958年参加工作到1995年退休,父亲没有一点擦皮伤。碰到下雨刮风飘雪的时日,父亲总是风雨无阻,顶风冒雪,没耽搁过工作。记忆中,矿每年的光荣榜上都有他的名字和照片,其中有好几次还获得了矿务局优秀共产党员的荣誉。大红绸缎身上披,大红花衣上挂,那精神劲,叫我至今难忘。

抵挡不住常年身体的劳累,经受不住无情病魔的侵袭,父亲的腰板不再硬朗,背影略显弯曲。他疼得难受,在喊我的的乳名,我在梦中应着。不一会,父亲站起身,说,我走了,你们要好好过活。我的心里酸酸地,眼泪顿时噗嗦噗嗦掉下来,珍珠断了线,孩儿离了生身父,是人生莫大的悲哀,多亏还有他的身影在。

我不住地在梦中记起父亲,忆起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将是我今生深藏心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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