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还没立冬,母亲就三番五次地催我去试穿她为我新做的小棉袄。
赶到母亲家,我接过母亲手里的小棉袄,打眼一看,棉袄已现雏形,里表全新的,绸缎面料摸上去柔滑而暄活。我急忙试穿,大小正合适,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几天后,妻子将棉袄取回家,不光有我试穿过的那件男式的,也有妻子的一件。人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而作为儿子的我,也是母亲的小棉袄。想起母亲经常念叨的“儿子儿媳不偏不倚”,顿时心里暖暖的,不由感慨:母亲就是儿子儿媳的小棉袄啊!多少年来,母亲,作为我的小棉袄,一直送我温暖,始终伴我左右。儿时的记忆中,每年秋收刚完结,母亲就算计着拆洗或新做一家人的棉衣。我老家在山东莱芜,母亲是从肥城嫁到我家的,她也承继了肥城人的勤劳精神,每年总是提早打谱,为我们弟兄添做衣服。家境的原因,我们不能年年有新的棉袄穿,但她总有办法让我们穿得整齐干净而利索。
1981年我参加工作,成了矿工,矿上每年的暖气供应很足,单位学习室、单身公寓、澡堂里都热气腾腾的。家境较好的同事都穿着买来的羽绒服、呢子大衣,相比之下,母亲做的小棉袄就显得有些土气了。我想,母亲整日劳作,不让她做棉袄,还可以减轻她的负担,于是我也开始买棉衣。煤矿的工作是紧张的,总有很多事情要办,期间,我往老家写信的次数少了,对母亲的牵挂仿佛也淡了……渐渐地,我淡忘了母亲做的小棉袄,淡忘了多少年来小棉袄带给我的踏实,还有自里到外的温暖。
有一次奶奶长病,我赶回老家探望。快要返矿的时候,母亲从箱子里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小棉袄,让我试穿。我一下子怔住了,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我急忙别过脸掩饰自己快要涌出的泪水:母亲啊,不管孩儿是否淡化了对她的挂念,她都会给孩子最浓郁的爱。母亲,不是孩子的小棉袄又是什么呢!
后来,煤矿实行“农转非”政策,母亲和弟弟的户口都迁到了矿上。住得近了,母亲为我做小棉袄的次数也多了。她说,虽然矿上条件好,家里和单位都有暖气,但是上下班的路很长,寒风刺骨,不能大意。记得我刚谈恋爱那阵子,忽然觉得小棉袄很丑,不想穿了。但在母亲的殷切注视下,我依旧穿着去上班,心里直打鼓:等到了班上我就换下来。那天正在下大雪,寒风一阵阵地往脖颈里灌,沿途路过铁道口时,风雪劈头盖脸打来,寒风无情地朝身上袭,这时小棉袄的功效顿显,身上暖和和的,我才真正体会到母亲的好!区队里,也有一位老师傅对小棉袄情有独钟,他说:老娘今年80了,看我上夜班,非得让穿上她做的小棉袄。嗯,关键时刻,还是这个顶事!听到这话,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前几天去探望母亲,母亲说,趁着我还能看得见,想给你们每人做一件棉袄棉裤。听到这话我鼻子发酸: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头发花白却还在为我们操劳。望着母亲有些佝偻但仍然忙碌的背影,我暗暗发誓:从今以后,我要和母亲来个角色互换,我要做老人家的小棉袄!像她照顾我的小一样照料她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