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馍就咸鱼的味道

在四十多年前的农村老家，馍馍就咸鱼，是经常在我梦中被咸醒、半夜起来急着找水喝的一道饭菜。

每当爸爸从矿山邮寄来工资，恰巧又赶上镇里的集市，于是妈妈便和奶奶商议，为家里人改善一下生活。出集的头一天，妈妈问弟弟，愿意吃点啥，三弟的抢答最响亮——馍馍就咸鱼。于是，这个周末过得比平时更有意义。

买来整条咸鱼，妈妈舀上几小勺由猪肉炼好的大油，温火慢煎咸鱼，我和两个弟弟围坐在火炉旁，就着这味，似乎就能吃好几口馒头，只有奶奶坐在院中的大梧桐树下，一会儿往厨房看看蒸馒头的大锅，一会儿在院子里小脚蹒跚地走走，一切的一切都若无其事的样子。煎咸鱼的香味，袅袅娜娜，从烟囱和厨房门口四散出去，味道传进好几家，绕过好几条街道，跨过离家不远的水沟和田地，飘飘洒洒，走到哪里就把香味铺到哪里。

咸鱼的香味弥漫小院，肆意扩散着，小院充盈着幸福的感觉…… 黄橙橙的咸鱼被煎好了。妈妈生怕把个咸鱼弄得不成个儿了，将咸鱼小心翼翼放在盘子上，我和二弟紧随其后，像是闻着香味找香源的小猫儿。唯独三弟这时还在厨房里转悠，他拿着奶奶递给的热馒头，两眼紧紧盯着刚刚煎过咸鱼的油锅。奶奶拾馒头的一刹那，三弟狠劲地用馒头擦了一下油锅，小手蹭了一下热热的锅沿，却没敢大声喊疼。等拾掇完桌子回来端馒头，我和二弟发现，三弟已经将油锅底擦得物件本色一般。

有一次，三弟感冒了。在老家那段还算穷苦的日子里，只有生病时，家人才舍得炒个鸡蛋、煮个鸡蛋啥的。奶奶问病中的三弟想吃点啥，三弟没犹豫：馍馍就咸鱼。

时间如飞，转眼四十年过去了，我们兄弟的孩子也长大了。闲谈中，侄儿侄女也从奶奶那里知道了三弟“馍馍就咸鱼”的“典故”，更是知晓“馍馍就咸鱼”的味道。过节准备菜肴时，我和弟弟问妈妈再准备些啥？一旁三弟的女儿会像亲爹多少年以前那样、一本正经很干脆地回答：馍馍就咸鱼。顿时，家人的笑声在满屋子里荡漾，多时不散。

是啊，这些年，社会变化太大了，当年的稀罕菜曾经惊扰了多少人的梦想，咸倒过多少人的味蕾，如今，却不稀罕了！那么，现在的稀罕物，是不是也会随着时代的进步，变得不再稀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