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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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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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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的文学梦

1980年代的文学梦

孔帆升

近日搬家,意外发现多年前手稿与读书笔记,勾起一些过往文事。

那个年头看书很投入,边看边记下感悟,字写得比蚊虫还小,却那么整洁。写稿在白纸或材料纸上写,有时直接写在书页空白处,如同野草无孔不入。投稿也是用钢笔在方格稿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生怕出格,生怕编辑嫌字差了不看稿,我有那么一两回甚至不好意思地、悄悄地请字写得好的朋友帮忙抄写。此所谓文不够,字来凑。

偶尔去趟文化与宣传部门,心里老早就盘算着要些稿纸,沾点便宜捞些收获,见面了也是拿捏分寸与火候,以确保成功,谦卑虔诚地向人讨要笔记本、材料纸与稿纸和信封之类。得到了赏赐便无比高兴。稿纸下边都印有单位名称,仿佛自己俨然就成了这令人羡慕单位中的一员,觉得身份无形中抬高了。稿纸拿回后便捂着藏着,宝贝一样生怕被人发现。其时投稿的同时流行写信,对编辑或与朋友写信,便用上了稿纸与材料纸,心想:对方是否会因这稿纸而另眼相看呢?当时我在某区委办公室当差,向外地投稿落款时偶尔故意大胆地只写“中共某县某区委”,暗中自提身份,省了“办公室”三字。后来才感知那也不中用,人家大机关谁看得起基层区乡呀?

不过,那时绝对少有凭关系门路用稿的,编者与作者绝大多数凭的是文学情怀,才那么执着。我第一次向《知音》杂志投稿,是向主编随文附了信的,表达年轻的苦恼、“失恋”的痛苦,还有自己的一些小忧郁。不知是信打动了他,还是该杂志正值创刊需大量文章。他居然回了一页纸的信,对文章充分给予了肯定,并决定采用,信末他要我再改。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感动,又去了信并重新改写了稿寄去,想不到他竟然自己动手进行了修改,寄回给我再填写,而且连笔名也替我起好了。如今再读此文,虽感青涩,仍不失生动感人。那是1985年,我因此文得到同龄人的倾慕。

写作这东西旁人不会理解,不会关注,更难以解读,他们只凭个人印象与直觉。我年轻时写过些小杂感,人们便一直有个印象:他是写杂文的。我写杂文仅三四年,发的也不多,周围人老说我是写杂文的,一直到我出了几本散文集、文章在国内外发表,有人还是这么说。开始时还否认过,这几年就任由人说了。人家兴许根本就对你这个人不感冒,更别提要他们在其匆忙而繁杂的生活中静下心来读你文了。罢了,人活人的,人说人的。我且安静于偶有余兴便读写好了。

爱上写作的最初那些年,文不像文,热情倒是十分高涨,见了报纸副刊与杂志,就抄下地址与责编名字,写信投稿,文章没发两篇,退稿函与退稿信却收到不少。收到退稿信有的当场撕了,也有些留存珍藏了几十年,舍不得处理掉。每回去邮局找信,心里扑扑跳,总是盼着有惊喜,但往往都是失落。记得连《人民日报》、《新民晚报》的编辑都有回信,不仅不冷漠反倒非常客气,客气之后告之“不适栏目”,或已转其他栏目,有些编辑还能耐心探讨句段,指出稿子的不足。虽是常投常落,但丝毫没有挫伤我“耕耘”的傻劲,我还是写写写,改改改,抄抄抄。省报刊有七八家的编辑给我过回信,并给予了鼓励,文字在多家省报刊发表,多少让我自卑的心有了欣慰。都在素不相识时扶过我,而且有的还认真地在书信中进行了交谈。我收藏的来信中,无论是地市报刊还是县级的,编辑写信都很美,有的达到了书法家的水平。某君是个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毎次通信都以其书法家之笔,龙飞凤舞在信笺上,退休多年还来看过我两回,送了几幅书法,他的才气与硬朗使我敬佩不已!

有意思的是彼此通信却不知对方何许人。市报有个叫陈真的编辑,我与其通信好多年,发过我不少生活类小文,就是一直无缘认识。有一年,我在宣传部任职,陈真来县采访,这是我们神交之后第一次见面,着实令我惊讶------一直以为的他,居然是她,而且是个漂亮、爱笑的小妹。她笑说,我也错以为你是个老头呢。

人一生认识的人不太多,从始至终有关联的就更少了。我却有幸认识了《咸宁日报》的郑福汉。1980年代向他投稿,慢慢写到县直从事宣传工作,又主管一方理论小阵地。郑编辑也干到副主编、市宣传部与市政研室领导、市社科联党组书记。我们几十年未见面了,在我上电梯准备去会议安排的房间休息时,他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叫出了我名字,我一时竟想不起他来,只好冒眛问他是哪位?他握住我的手报出名来。顿时时光倒流,被温暖关爱的感觉如潮涌来,穿过几十年尘封的时光。

1980年代是思想解放的年代,是激情奔放的年代,也是我焦虑彷徨的年代。我那么在意别人看法,那么羞涩、那么脆弱、那么渴望成就,那么单纯,那么内向,那么眼里容不下沙,是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给自己留下了硬伤的。比如我最初发的小小说、诗歌与杂文,如今大多数不忍再看,就如我看了某师友博客里提到我两十岁时的话,我为自己曾那么浅薄与感性而肉麻。年轻真的可以什么都有可能吗?脑子里真的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假如每个人注定一生要慢慢成熟,那么,年轻也是可以谅解的吧?翻看编辑与师友信函,内心涌起感激,那些人不图什么,仅仅因为你爱文学与重他,他就伸出了温暖的手。

现在我也变得漠然寡情了,多年不写信,投稿也不向编辑透露半点心声,在电脑上一敲,仿佛稿子与己无关,任它生死如何。在网上也偶与编者交流,碰到好编辑好作家,反倒称我为师,这教会我见了文人都喊老师,只要我出口喊了,就不是假意,绝对是真诚的。我总是觉得写作这活,它本来就呈现出百姿千态,哪怕比自己再差的人,他的身上、他的笔下同样会有我值得欣赏的东西。

随着稿纸的消失,我也惭惭忘了写日记,这个好习惯丢了后,日益加速精神的空虚,许多闪光的东西一晃即逝,几十年日子仿佛轻飘飘过了,未曾有过令自己欣慰的印象。当记忆衰退,好记的习惯又丢掉时,我不知自己是否一直要伦落下去。好在有书相伴一生,好习惯不会彻底丢掉,不时便能回归书本与书写,回归宁静孤独。业余写作这多年,终于在2020年加入中国作协,我想这是对我不离不弃写作的一种肯定吧,自然在今后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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