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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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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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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

小 白

孔帆升

那年冬,具体哪年,想破脑壳也想不起,满脑一片白而已。

其时,小白毛绒绒的,小眼眯着,在路边的纸箱里蠕动,发出呜呜的低鸣,孙子见了狗狗便不肯挪步,非要带它回不可。这还有啥说的呢?帮他抱着团白皮球一样的小白,小心翼翼、满怀高兴地回家,这才是王道。一家人齐努力,关上门窗,给它加棉絮,喂牛奶,与它慢慢讲话,抱上抱下的,生怕小白冷了、饿了,受到伤害。一转眼,小白便能满地跑了,与之前收养的一只灰杂交狗零零七成了同一屋檐下的兄弟。

小白真是小白时,走路一晃一晃的,如一团雪球慢慢滚动,稍大后就跳跃着走与跑。小白成为大白后,我们还叫它小白,乳名叫惯了,小白也习惯了这呼叫。长大的小白改变最大的是拉尿,由随地撒到选择去卫生间,出门后,它以撒尿为记,抬起后腿喷出一条线,然后奔跑,到不远处又喷出一条线,好像老也拉不完,遇着墙脚、花坛、树茬就抬腿尿,如大针筒喷出来,充满了压力,但一射即止。

小白有段时间非常向往户外,到我出门那个时间点,就先站到电梯门边了。袁老师说小白这是送我上班,我认为它是要出来野,久处室内,需要兜兜风,邂逅邂逅什么。

小白好几岁了,早过了青春期,是高富帅那种,正是激燃烧之季。它有很强的欲望,尝试过追求它的异性,总无法遂愿。平素关在院里,只能与零零七逗玩,好不容易在外有机缘的时候,它又怕独自在外溜达,我回,它前后脚跟着回,所以没多少时间、空间与外面的异狗相处,更谈不上别的狗叩开门来找它。有一回,小白随我出门后,窜出去好远,跟上一只丑陋的小黑狗,嗅之蹭之,黑狗用尾巴把屁股死紧捂住。黑狗屁颠屁颠,那不叫跑,叫滚动,笨拙死了。可它厉害着呢,神圣不可侵犯!尾巴如手左右摇,似说搞不得搞不得,不行不行。眼见得小白稍微一跃就把它截住了,小黑该束手就擒的吧?它却边吠边就地赖,逼急了,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整个身子也卧下去,令小白呆滞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小白没耐心,也脸皮薄,所以常是意兴阑珊。我操心不了小白的幸福,要去上班,便叱喝它回去。它转身,大步向前,一会儿停下来,远远地望我。我又喊一声,回去!它立马调转头往回走,这么一步三回头地喊它回去,慢慢的,我与小白就各自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小白与小黑打过几回照面,互相熟悉了,小黑不再怕小白,至少没有了最初见庞然大物的惊恐。小黑还主动嗅了嗅了小白,小白嗅它,它也不走,小白靠近它时,它不慌不忙,也不狂叫,只龇了龇牙,小白就知趣了。小黑个子很矮小,跟着小白跑,小黑有时还能跑到小白前面去。此后,矮小肮脏的小黑,居然抬起前腿架在小白身上,如同驾驭着雪白的马车,威风凛凛地向前行驶。有时,小黑还在小白周边跳跃嬉戏,远远望去,这极不相配的一对竟那么和谐,这情形恰如:“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在室内,小白犯起傻来令人汗颜。蠢笨的小白忘了零零七是哥,对着矮小的零零七做出交配的动作,如同铁锤打棉花,高射炮打蚊虫,不是使不上劲,就是找不到目标。或者被零零七龇牙裂嘴一脸凶相,立马颓败下来。我实在不堪,就呵斥开它,多数时我们不在场,是小白自己总觉别扭,窝心,束手无策,像强悍的猎手,根本遇不到猎物,自己罢了罢了。爱情与理想每每受挫,小白从没有沮丧,也不记事,更不长智,总是乐此不疲,憨态百出。为避免有辱眼球的一幕,我在小白冲动时,不得不转移它的注意力,招手摆身引诱它活动,它像吃了兴奋剂一样,随着我身体动作的变化而变化,或蛇一样扭动身躯,或跳起来,前爪伏地,身子矮贴下去,一幅大敌当前的样子。或头扬起来,一跃而起,爪子快搭到我胸前,绕着我转。在我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时,小白会来到身边,竖起长长厚厚的尾巴,得意地摇,拂到我脸上手上。相娱而欢,小白是十分认真的,它不知我是逗它玩,不知我虚情假意,小白只看到主人突然对它和善,与它做怪脸,它就受了宠爱,兴奋得上窜下跳,摇头晃脑,仿佛吃了兴奋剂,嘴巴里喷出难抑的激情,连喘气都急促起来。有时,只要我稍微对它亲昵一点,摸摸它的皮毛,它就像深恋之人要相拥,直往身上扑。明显是极其幸福才导致的身体反应。

2022年年关,傻乎乎的小白与奸猾的零零七跟着它们的爸妈乔迁了。好在不远,十来分钟就到,我想孙子的时候,自然就想那两只狗,尤其是小白。那几天过年,一家人健康团聚,心情大好,我兔年享狗乐,无比的惬意。它们搬家后还是那德性,还是老样,小样。小白与零零七玩着玩着就得意忘形,满院子追逐;玩着玩着就翻脸了,你龇我一下牙,我翻你一下眼,你凶狠地扑上来,我威风凛凛迎上去,眼见得一场大战在即,却总是春雨般和缓,吵吵闹闹之后并没有真正的撕咬。

比起零零七的沉稳,小白幼稚多了。环境变了,小白性情一点也没变,仍是对这世界充满好奇。镜子或玻璃的闪光或折射,使得它满腹狐疑,总想搞清楚那点光亮为什么会走动,它全神贯注,眼一眨不眨,光影移动一下,立马就跟了过去,跳跃着窜上去,直着脖子盯。一只虫飞过,它都要盯住了追,鸟儿飞下平台,它一蹦几尺高,箭一样射向鸟的方向。鸟儿来花间啄食或嬉戏,小白明明只有远观的份,却要冲过去,跳将起来,意跃抓住低飞的鸟。这往往是徒劳的,鸟儿并不怕狗,有翅膀的不怕牙利的,鸟儿仍“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用时下一句时髦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每每做的都是无用功,小白还是将一身气力胡乱地发泄。好在这么着锻炼了体魄,也助懒动的我活动腰身,促进血液循环和肠道蠕动。小白纵横平台上,像跑马一样,叩击声嗒嗒嗒,一跳几尺高,四蹄同时砸向地板,或者前爪先着地,后爪跟着着地。在我玩转手腕引导小白奔突时,它奔跑,打转,跳跃,卧伏,机灵地扭摆身体。

有一天,小白仅隔几个小时没见到我,一见面就冲动不已,它蹲下身,前爪前伸,头很有劲地扭起来,跳到我一侧,又跳到我另一侧,然后伏地前伸爪子,扭着头,摇头摆尾跳到前面平台,跃起,又反转跑到我跟前。兴高采烈大概就那样吧。

小白听不得响动,电梯铃声一响就吠个不停,可能太敏感了,也可能是警惕性太高,把好人都当贼防了。邻里烦它吵,不免唠叨,这增添了我对小白的反感,我一听吠声就烦,就训斥它,教训它,它立马就止了声。居说小白最近被它爸妈严厉地教训过一次,具体是语言还是体罚,不得而知,我也不想探究。有天,我去看小白与零零七,敲门时,要按往常又是没进门就会当成陌生人吠,这次它们却没反应。我奇了怪了。问小白爸妈才知,这狗兄弟刚受过惩罚。

上了楼,见到小白,门一开,它就粘住我,在身边打转。零零七闷声不响地扑向我。大约它们也有别后重逢的喜悦吧!试想,我眼里的狗多么可爱啊,料想狗眼里的我也还好吧?

小白那么白,真的好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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