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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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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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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生乾坤,回首是天道——田立人物画探幽

天地人和。

这是书法追求的境界,也是绘画追求的境界。

人物画有的严正如楷书,有的圆和如小篆,有的随性如真草,有的拙讷如汉隶。书法追求浑然气韵,拥趸和谐正象。

书法是一种乾坤书写,回风折雪之中,摩人生起伏。绘画是一种天道探寻,说黑道白之间,绘世间风骨。

田立老师的人物画有魏碑之风。

朴拙,苍劲,骨力沉郁,笔线斩截。莽苍天地,高蹈人生。

他的人物画美在笔线与笔力的形象性,构图与笔法的叙事性,色彩与笔气的抒情性,格局与笔调的致理性。这些美质集于一框,和于一墨,亦如书法大品之气度浑然,格局自成。他画人物,如同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群体的苦境与生命安祥都在,然而却有史墨气象。墨线的力透纸背之中又有绘画的源起迁延其间。古朴的劳作静怡天籁,回声绵远。祥和的小憩风轻尔雅,诗意悠悠。群体的线条队列,和谐的墨彩呼应,果断的思路转接,刚劲的层次铺排,一切都通达奇崛硬冷的魏碑之境。

线条是中国书法的源起。

线条也是中国画笔的初步。

中国的人物画起源于中国史。

新石器时代,线落彩陶。青海出土的彩陶盆,上有手拉手小人五个。人类最初的表达简洁遒劲,天道高启。如古老的甲骨文,在蒙昧天地中开始自我的发现与觉醒。此时的描绘与最初的书法浑然一境,胚胎初显。但这种开始如此珍贵大气,它让人类洞开心智,觉醒存在,灵魂初具。在绘画史甚或文化史中,都先兆吉开,预示始起。

我在田立老师的人物画中,看到他的笔线与这古老原初的直接对承。他的笔线直接从那彩陶之痕拉倒今天,将人间的源起之笔拉到他通古的画纸之上。没有经过吴道子,没有经过朱耷,没有经过石涛,也没有经过朱屺瞻。他是任性而霸气的。他说,画人物,也多画写意。他很少画工笔。可是我相信,他的画笔没有出离古中国的陶土笔线,没有偏离人物画的黄河泰山,他在传统的硬硕笔墨中走着,一边高歌,一边和弦。是的,他的笔墨再狂傲自我,他不会远离中国的古典弦音。他的每一个墨色音符,都应和着最久远的东方音色。他的性格让他无法蛰伏于委婉曲笔,隐约身影,他只能直截脆亮地折取他的人物线条,真率坦白地铺写他的心性笔墨。

李白的诗其实也回到了彩陶文化。对文化始祖的天然敬意与炎黄之后的心理传接,让仙哲的诗文从盛唐之巅返璞归真,返回自在。“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是回望历史原初。过去也是故乡。地理之远是故乡,时间之遥也是故乡。

田老师的人物也在思乡。他的《收获季节》,农民的勤苦与满足你在近处找不到,那一个宁静安闲的表情,那一抹深思致远的眼神,那一个蕴蓄千钧之力的动作,那一声无言于心的话语,你找不到。你只能到远方去找,到绘画史的远方去找。书法只有回到本质,才能写意人间。诗文也是。绘画也是。他的绘画有节奏,一种大音希声的节奏。也许,你只能在坎坎伐檀的吟诵中听出那种节奏。那是生活和生命的节奏。远古歌谣的层次,在他赋予平常人生的笔墨中渐显。最基本的生存格律,最本色的劳作图景,最质朴的人间颂歌,铺展于他朴素温然的笔下。不雕琢,不夸饰,不激扬,不骄浮。

然而他的画笔并不僵滞凝固于此。他的线条在白描叙事的风格里摇曳生姿。他用他的画笔讲故事,讲农民的故事。他用最简单的勾勒讲述农民的故事。像遥远的《诗经》用拙朴的诗句陈述百姓的人生。像遥远的《山海经》用稚嫩的想象叙述人间之奇。它们都是简笔的呈现,如古老的劳动号子,单调却震动人心。一笔一笔的重复之中有对古意的删改,有对新风的发掘。若《蒹葭》中的蒹葭与白露,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涘。简单之中是击筑击缶的古调绵绵。田老师的《收获季节》与《集市》,都用相似的笔线,解析出细微的图画层次,写意出人物不同的悠远内心。书法笔线亦然。气韵随时而动,神思笔笔不同。重叠复沓是中国文笔的简约表达方式,这种方式互文于各种艺术类别,在直抒胸臆的重叠与强化中,浓郁着中国风情。

天一抹。地一抹。人一抹。大道尚简。

简约的舞蹈与音符才有相偕相生的可能。少数民族的群舞保留着这种痕迹,一些乡村古调保留着这种痕迹。田老师的画幅自成节奏,线条的疏密与繁简融洽着这种节奏。尤其他的《暖阳》这幅画,人物的对应与呼应,都在线条看似无意的匠心之中。书法或许不能单个拆解,画面自身的气韵也是所有线条的升华,它们构建成一个超越现实的世界,这个世界拥有我们理想境界中的中庸之和。所有线条都是指向,都是解读,都是容纳,也都是呈现。

中国传统的人物画在魏晋时期就走向了理论。实践已足够深厚,需要一种沉淀,一种提炼。人物画静下来了。从古远的高蹈与舞姿中静下来,从遥远的歌吟与倾诉中静下来。也从浓郁的抒情中静下来。静到一种高度。一种深度。从魏晋之理到隋唐纪实,又是另一种出发。像歇息沉静之后的另一种崛起。这种起伏体现在画笔之中。

见微知著。田立老师以一己之功对应这种起伏。

或者说,这是他的必经之途。我不知道他笔下的人物是否经历过繁华与喧闹,市井与风俗。但他让我看到的人物已是洗尽铅华,素面朝天。他已经来到这种理性之高,深情之重。他的《暖阳》让我看到一种爱,一种沉静在岁月阳光之中的人间之爱。他在用画告诉我,世间的本质是什么。看到他的画家朋友为自己的画写的文字,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他,也许他也可以写得很好。可是,也许我不能这样鼓励他。如果他能用文字抒发和解读,他会不再这么深地依赖他的画意。也许,最好的成就方式,是让画成为他唯一的出口。这样,他才能在他的画中永远浓烈,不可阻遏,永远喷薄他的情感,解说他的世界。他才会在他画的人物的眼睛中死心塌地地安祥,宁静,与自然天地同在。

他画了一组小孩子,那小孩子的目光是纯净的。那是乡村的朴拙可爱的小孩子。他把自己的童年画在了里面。画面有一种淳朴格调,淳朴源自天地之简。那是未历风霜,摒却沧桑的抒情。童谣一般的,稚拙的,纯洁的,天性的。这种抒情本身是一种世理的陈说,璞石之美,深蕴待发。未被玷染的艺术之思,净涵于此。和所有已经被我们遗忘的童谣一起,这些纯真眼神在诉说着经久不更的乡村往事,和最干净的赤子之心。田老师的赤子之心始终都在。那颗心是由深邃人生纯化而来,因而能看人间万象,抒洞明之情。

他用小孩子的目光看人心。

人心即是乾坤,画魂为艺术天道。

书家也是写魂。无魂即是空架子。画家更在画魂。尤其人物画。人在世间,只为有魂。“意态由来画不成”或许值得商榷?无魂则无画。田老师的人物画中有一抹悲悯。如路遥在黄土塬上的悲悯。那是对生灵的悲悯。春秋仁爱,为史为风。世上大意,灵犀通神。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是书写悲情与悲悯,梵高的《葡萄园》也是在描绘悲悯。悲悯是人类的共情。没有这大悲悯,图画便失去了普世的价值。这悲悯是世间最高贵的情感,是生命的本质。所有的艺术走到此处,便破茧成蝶。田老师的人物画,有这样的悲悯,无言,无际,大道隐隐。民生场景,百姓故事,劳作画面,休闲民间。他的讲述充满“仁”风,来于老杜与李绅,来于孔孟与墨翟,来于中国的远方与诗,来于艺术的情味与理。

他的人物,来于人心与艺境,乾坤与天道。

隋唐的帝王气成就过千秋画笔,两宋的世俗风成就过丹青巨擘,明清的西洋东渡成就过写实的东方格调。这些都已远去。

湘江雨冷,目极飞云。

中国的人物画在笔风的激进中回首,古调依然,大吕洪钟。盛世峰巅,笔墨俯仰,一抹神韵,千古贯通。乾坤神气,大道天成。

田立老师的人物之绘,于洪流巨响之中,独立潮头,砥砺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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