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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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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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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的秋叶

                           文/孔庆贵              

绿叶在秋天里渐渐完成了陪衬果实的使命。当金黄盈满整个秋季时,绿叶用尽它全部的生命之力,让果实成熟;而它,却被秋风拽扯着、没了筋骨,飘落在了这个秋季里。倏然让我想起了刚刚去世的岳父,就像秋季里飘落的叶子,生命在93岁的生日前,望着满眼的亲人,依依不舍地走了,告别了这个留恋的秋天。            

对于鲐背之年的岳父,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能跨过期颐之年。曾经幻想着如何给他老人家过百寿大宴。他老人家对自己的身体也很自信,说“到了百岁,我那最小的曾外孙都十岁了,我给他们发大红包。”确是如此。那个场面将是四室同堂抑或五室同堂的一场宏大而又隆重的庆寿宴。说起来岳父就笑的合不拢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的爱人似从老家农村飞出的一只金凤凰,在省城的校园里度过了几年欢乐的学习时光,就不停歇地飞落在了我家小区的窗前、院落,成了这个小区的主人,每日奔忙于小区、工厂。她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落到这个小区不到一年时间,我便毫不犹豫地迎娶了她,重新筑巢繁衍生息。这就是人类生生不息的规律。      

母亲的100元的彩礼、岳父家的四床被褥、爱人工厂分的一间60平方米的小屋,温暖了我一生、幸福了我一辈子,留下了永远难忘的深深的印记。          

结婚的头一天上午,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进门便问“你是姜老师的女儿吧,我们是他的学生。从老乡那得知你结婚的消息,过来给你送两床被单,添添喜。”得知是我岳父的学生,很是感激他俩能慕名而来。            

聊天时知道,那时岳父在农村当小学教师,这两个学生家庭条件不好,岳父没少接济了。老师情、老师恩,两个学生一直记在心间。            

结婚三天回门时,和岳父说起了他的两个学生到家去了。岳父激动了一下,说“那时他们俩家最穷,我就多做点饭,他俩就跟我一起吃午饭,有时候还给他俩买几本作业本。后来听说他俩参加工作去了你们现在的这个城市。不到二百里的路,还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不知道他俩是听谁说的,你回去跟他俩联系一下,就说我身体很好,回头去你们那时和他俩一起吃个饭。变样了,见面不一定敢认了。”            

去年五一回老家去看岳父时,家里三姐闲聊时说:“十多年前,县里招商局局长带了好几个人到家看你岳父来了。他们去南方城市招商时,一个地市的接待办主任恰巧是你岳父的学生,他就通过招商局长联系了一下咱县教育局,知道你岳父尚在,就托他们捎来一大堆好吃的、营养品。说起这件事,你岳父还依稀记得那个学生的模样,说他是班里学习最好的。他家和咱老家顺路,你岳父回家时就时常捎带他一段路,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岳父在家里排行二份,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岳父每年轮到在我家住时,就经常和我讲他的大哥,我爱人的大伯。大伯长的很魁梧,浓眉大眼的,说话大嗓门,有一身好武功。当年跟着共产党的首长当警卫员,在老家一带打鬼子、除汉奸,名声很响。有一次为了保护首长的安全,他孤身与一个班的二鬼子周旋,把二鬼子引到了黄河边,他就一个猛子扎进了黄河里,傍晚醒来时躺在了对岸的河滩上。大伯常说那是水龙王救了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果不其然,中国经历了抗战、内战胜利后,大伯就随首长去了北京,还把妹妹、四弟都带去了北京。那时他的三弟、五弟去了新疆“八钢”,家里就剩下我岳父照顾年迈的父母和四个女儿。岳母没有文化,是个农村家庭妇女,很勤劳、善良,为了这个大家庭没少吃苦受累。岳父对父母的孝心整个村庄都出了名。都夸爷爷奶奶有福气。岳父后来说“把你爷爷奶奶送走后,我才感觉有点心累。”            

岳父不到五十岁就退休了。三姐接了班。大姐嫁到了东营油田,离家最远。二姐嫁的最近,就在临庄,有五六里的路程。       

岳父最疼我的爱人。为了他的小女儿上高中方便,岳父就在那个学校干了两年门卫。姐姐们现在提起来,都说我爱人是个小公主。            

岳母在2008年5月12日去世的。那天也是汶川大地震的纪念日。岳母卧病在床躺了近三年,岳父就坚持了每天为她擦拭身体、端屎端尿,无微不至的照顾了岳母近三年的起居,给我们晚辈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      

岳父从岳母走后就开始轮流在四个女儿家居住,每家三个月。因为我家居住条件好点,每年一入冬暖气通气的头几天就把岳父接来。            

岳父很会做饭。我和爱人、女儿都爱吃他老人家炖的糟鱼、熬的羊肉汤,用他自制的独特的秘方,做的味鲜、肉嫩,香而不腻。            

岳父很会养生。今年疫情蜗在家里时,岳父依然坚持健身、保健。每天早晨起来后,在卧室很有规律的拍打全身,而后开始来回踱步,轻声地数着步数,直到喊他吃早餐时,才停止锻炼;中午午休一个小时左右,便在阳台上翻看一些他从地摊上淘来的健康、养生的书籍,戴着花镜,沐浴着穿窗而过的斜阳,很是慈祥与安静,大概在三四点钟,便去客厅打开电视,听那老祖宗传下来的国粹戏曲段子,悠哉悠哉地哼着听不清的发音,那神情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渴望地盯着眼前的电视画面,似乎融入了其中;晚饭后,依旧在卧室来回踱步,大约8点钟左右,便开始用热水泡脚,大约20分钟左右后才去休息。良好的保健、健身习惯,不知道他老人家坚持了多少年?要是没有疫情,小区的院子里、公园里岳父那略显佝偻的身影直到吃饭点时才会消失。        

过了惊蛰,岳父便回老家三姐那了。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岳父因胃口不好住进了医院。很是奇怪,说不能吃,一天天就真的没有食欲,很少进食。       

我和妻子几乎每个星期都开车来回近400里路去看他老人家。平时是三个姐姐辛苦地照顾,因为二姐夫有病卧床,大姐夫和三姐夫也跟着忙的团团转,我很是感激他们。工作、距离远带来的遗憾让我很是无奈,稍微欣慰一点的是,大姐、大姐夫、三姐、三姐夫她(他)们都退休,没有了单位的牵挂。

我一直相信岳父能够挺过这一关。他老人家也一直在床上努力坚持自己的按摩方法,揉肩捏腿。既便如此锻炼,岳父仍旧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被疾病折磨的消瘦如柴。看着岳父对生命的那种坚持与渴望,心里很是难过,彻心彻骨。不仅扪心叩问,生命真的如此脆弱吗?            

医生说我岳父是身体器官功能自然衰老,假使没有胃病,那也是快熬干的油灯,只能看着他慢慢熄灭微弱的光亮。 真到了岳父咽下人间最后那口气时,我和爱人半夜里像发疯似赶到了老家。高速路上时明时暗的路段、两旁斜挤过来的黑黢黢树木的影子,让我赶到了黑夜的恐惧。          

岳父,你的一生是那么平凡而伟大,履行了你的职责与义务,完成了你的夙愿,当你闭上你的双眼的时候,你是否也在黑夜的恐惧里摸寻?        

岳父安静地走了,走的那么不舍,像飘落的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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