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庆贵
孩子是家里的宝,但对于出生在六十年代的我来说,没有感觉到父母把我当成宝。可能是穷的缘故吧,大人都忙忙碌碌地上班挣钱,养家糊口,要养老还要养小,很不容易,无暇顾及,也就很少宠爱孩子。
没有被当成宝宠爱,自己也就变得坚强了。我五六岁时一年四季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钥匙,是用长长的黑色鞋带串上“外边棚子、里面屋子”的两把锁的钥匙,那可是渴了、饿了、困了的时候进家门的“武器”,我摆弄的很娴熟,一眼就知道是哪个门上的。稍大一点,我就领着小我三岁的妹妹玩,护着她、照看她,不知不觉我们都长大了。
那时候小孩子上学都晚,我九岁时才上一年级。上学放学也不记得父母接过我。学校离父亲的单位很近,单位的西墙那边就是学校,学校往西北二三里路就是我家。母亲也在这个单位上班,但不是正式工人,干点零活。学校的名字前面都冠上了父亲单位的名称,谓,“某某厂第几小学、中学、高中”。 我们一放学就成群结队往家走,大都往一个方向,等到了成排成排的居住区,才各自回家。
父亲是五十年代末跟随逃荒大军来到的东北,来时才十五六岁。那个年代东北很荒凉,人居住的较集中,多是山东人、老乡。在老乡的撮合下,父亲认识了跟随姥爷逃荒来的母亲,二十一岁时结婚,第二年有了我,隔三年有了我妹妹,又隔三年有了我弟弟。在我们邻居中,隔三差五的也有几家朝鲜族的人家,和我父母一样逃荒来的。有了她(他)们做临居,生活的气息鲜活了许多,不知到啥时候就会有悠悠地歌声传出来,隔窗一望,鲜族那本就宽松飘逸的服饰被女主人舞的像仙女下凡一般妩媚动人,歌声舞影的吸引力一会就聚集了好几个和我一样挂着钥匙的孩子。纯天然的歌声,像天籁之音,悠扬委婉、回味无穷。
一想起在东北的那段童年、少年的生活经历,思绪总能飞回去在我脑海里一幕幕过录。年龄过了五十岁以后,时常回忆状,总是想努力挖掘出那段时光里的每一处印记,记在心里,连接起来,再反反复复确认,最后熬夜用电脑记录下来,永久保存,心里便会产生些许的欣慰和回忆的美好。
那年代家里虽穷,但父母从不抱怨,早出晚归地工作。父母平时看似不大管我,但到了吃饭的点不回家,母亲总是上街去喊,一嗓子整条胡同都能听见,或者声音越过屋顶滑落到另一个胡同,我应着,便屁颠屁颠地回家了。几个小伙伴也就一哄而散;父亲平时每月给我爷爷奶奶往老家邮寄十元钱,那可是父亲近半个月的工资,母亲从未阻拦过。爷爷每年还要从山东到我家住上一段时间,父母更是孝顺有佳,说供着爷爷也不为过。到了中午吃饭时,父亲便给我爷爷甄上一小盅酒,爷爷盘着腿坐在炕上,抿一小口,还滋滋带出声响,再慢条斯理地叨上一筷子菜,看着很享受的样子。爷爷很让我羡慕,家里只有他老人家能吃白馍馍,也不让一让我们吃,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那神态几十年过去了,我却一直记忆犹新。奶奶在我十六岁以前是没有一点印象,也没见过她老人家,只是听父亲说起过,说奶奶很孝顺,人长的也很俊俏。爷爷在村庄上是个大才子,教过私塾,整日迈着四方步,很有派,生活中讲究“三纲五常”。
后来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父亲便带着我们全家,从闯荡了二十几年的东北又回到了山东。
上完高中,毕业当年我就参加了工作;第二年就和爱人喜结连理;第三年我二十一岁时就有了我们的宝贝女儿。说实话,我感觉我没让父母操太大的心。我学着父母孝敬我爷爷奶奶的老路,一直走到现在,爱人也没有阻拦,还时不时提醒我考虑不周之处。父亲不像我爷爷那样刻薄,他总是把好吃的让我们子女先吃,母亲更是一筷子一筷子往我们碗里给叨个没完。年龄大了,真的成了父母家里的宝了。我们子女再忙,也总是抽时间去让父母多疼爱一下,找回儿时的念想。
九十年代初,女儿六岁半就开始上学了。她比我那时早上了两年半,又多了一年的初中、四年的大学。实话说,我也没大管我的女儿,也是因为学校离家很近,她就跟着几家邻居的小孩一起来回,我只是阴天下雨偶尔接一下,直到上初中。不过在培养孩子学习方面我比我的父母下的劲大了点,等她到了初中,我便给她报了个课外画画班,每逢周末学习画画,我便接送她,只是想让她有个爱好,没成想,女儿高中时进了艺术生班,一直到考入一所艺术院校。
我小时候没感觉是家里的宝,也就没把女儿娇惯成宝。高考时,女儿和几个同学天南地北的背着画板坐火车、坐汽车、搭公交,一场一场地考了有七八个艺术院校,转了七八个城市。女儿说,有几次满火车上都是艺考生和他们的家长,她和几个同学没有座位,就在地上凑合着坐一会睡一会。等到上了大学,四年都是女儿自己来来往往。
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女儿一路走来都很顺畅。她婆婆家的生意做的风声水起,时间总是被支配的满满的,外孙一出满月就住到了我家。
女儿女婿一有空就往家里跑,两个孩子都很孝顺。女儿继承了家里孝道的家风,比起我和她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很是高兴和自豪。
家里添了个外孙,等于添了欢乐与幸福。我也学会了给外孙换尿布、换衣裳,洗澡、擦屁股、哄他睡觉,样样干的都很像那么回事,时间一久,不输专业保姆的水准,不是我夸我自己,他姥姥也这么说我。一到下班就往家里赶,很少出去聚餐、闲逛。外孙的每一寸成长、每一个新动作都让我和他姥姥高兴一阵子。这种幸福感是用语言很难表述出来的。我居然能把三十几年吸烟喝酒的习惯一股脑给戒断了,就怕让外孙吸进我那污浊的气息,给他一个清晰、健康的好环境,不可想象,但我做到了,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下来。
外孙两三岁时,只要他高兴,我就可以让他把我当马来骑,有时我也会学小鸟、小狗、小鸭子的叫声,逗他开心,还时不时把他举举高高,惹的外孙嘎嘎大笑。外孙的快乐就是我和他姥姥的快乐!
现在每盖一座小区,都有配套的幼儿园,而且是越盖越高档,引进的是不同城市名校的连锁幼儿园。在小区的周围,各种培训教育机构也就应运而生。没法去统计,全国大小教育培训机构应该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队伍。
外孙是在我们小区上的“中科院幼儿园”的分校园,属于高档的幼教班。可女儿还是在双休日给他报了英语、钢琴辅导班。每个培训班都是人满为患,大多是爷爷奶奶或是姥爷姥姥送过来的,孩子父母送的很少。和他们一聊天,无非是疼爱子女,让子女休息日多睡一会,毕竟工作一周了很辛苦,再有就是自己不亲自送孙子总是不放心,怕爸妈不给孩子吃早饭饿坏了他们的孙子。遇到交学费,他们会豪不犹豫地转给培训班,还骄傲的说“今年我光给孙子交学费就花了一万好几。”言外之意是告诉其他家长,我家孙子报的课外辅导班多,学习的知识多、见识广,将来一定有出息,能成大器,那种“忘孙成龙”的表情溢于言表。
外孙在我们小区读完幼儿园升入小学就回归到父母身边。外孙很优秀,英语口语说的很流畅、很好听,发音像个外国小孩似的,自然、随意,很像那么回事。钢琴、奥数去年双双取得了全市比赛第一名的好成绩;今年年初,在全省奥数比赛中又夺取了铜牌。
虽然上了小学,外孙有时在我家住的时候,他姥姥还是端着饭碗喂他吃饭,外孙左一下右一下闪开姥姥,还不忘看他的电视动画片。
女儿不惯她的儿子,要是不听话、学习稍有滑落,女儿就会吵他、教育他。有时候吵的声音大了,我和他姥姥就感觉像是吵我们一样,猫抓似的不舒服,红着脸和女儿辩论。
女儿说,“谁家的孩子不是家里的宝,疼归疼,可也不能娇惯,那样会把孩子惯坏的。”
听女儿说的也是那么个理,可一见到外孙,我和他姥姥就不能控制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早把女儿的劝告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