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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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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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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年味去哪了

          文/孔庆贵

每到过年,便会想起小时候站在母亲身边看炸带鱼、炸丸子、炸焦叶子……的场景,母亲幸福地忙碌着,那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跳跃狂舞,夹杂着劈材的噼啪声,油锅里翻滚着朵朵油花,喜滋滋地欢叫着,放进去捞出来的一盘盘、一盆盆炸好的“过年菜”,让我记忆犹新;那丝丝缕缕的馨香也会扑面而来,像望梅止渴,不由得让我吧嗒起嘴来。

九岁时我记忆的底片才能印上一些清晰的印记。那时候已经是七十年代中期了。当时物资条件虽然匮乏,但过年时的生活物资还是按“票”供应的挺齐全的。母亲一趟趟排队把年货备齐,回来后就开始洗、切、炸,忙的不亦乐乎。父亲下班后拎着单位发的春节福利——两瓶60度东北高粱白酒、四瓶哈尔滨啤酒,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公家发的过年“票”用完了,自家从年初买的小猪央到了年根也长大了。这几天杀猪师傅特别忙,得排队预约,一天的功夫,能宰杀好几头猪。杀猪师傅一走,父亲便开始忙活起来,用点燃的蜡烛把猪头耳朵里等隐蔽地方的鬃毛烤烧一遍,滋滋焦糊味特别刺鼻子,可父亲仍是耐心地一点点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没被烤烧之处。一个猪头,能烀出一大盆年下货;另外,猪肠用猪血加上佐料罐好、蒸熟,和烀出来的猪心、猪肝、猪肺等一大锅年下货,装满大盆小盆,连同母亲前几天包完冻好的水饺,全都放到“下屋棚子”的两个大箱柜子里,盖好冻上,一直能吃到过了年十五,把年过得香喷喷、油腻腻的,过足了嘴瘾。家里养的小鸡已经满“下屋棚子”上飞了,有的已经练成能从我家棚子上飞到对门家棚子上去了,到了年底估摸着就飞不了几天了。杀鸡是母亲的事。母亲左手抓住鸡的翅膀和脚,右手拿着磨好的刀,嘴里念叨着“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年杀了你,明年你还来。”念完便送小鸡去了来年的路上。

母亲忙活着过年,从来也没忘记给我和弟弟妹妹做上一身新衣裳。母亲心灵手巧,量好我们兄弟姊妹的尺寸,扯上喜欢、喜庆的布料,用粉笔头勾勒出衣裳的轮廓,便开始修整起来,感觉合身了,张开剪刀的嘴巴,咔嚓咔嚓几下就裁完了布料,吃罢晚饭,母亲蹬起缝纫机,哒哒哒哒的就熬夜赶制出来了。我们每年都盼着穿母亲做的新衣裳,合身又漂亮,还有那兜里放好的五毛钱。

东北的年下是银装素裹的美,赶上晴天日出,熠熠发光。穿着新衣服,吃着冰糖葫芦或冰棍,领着弟弟妹妹在冰天雪地里玩上一上午,或滑雪或打雪仗,没有一点寒冷的感觉。回到家,父母做好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父母会时不时对饮几小杯,那场面一直持续过了十五。亲戚走动要等过了二月二才算消停下来,整个春节其乐融融,那时候感觉年味特别浓,特别幸福,一年刚过,又盼着下一年。

这种幸福感持续到我上高一时就不复存在了。那一年的十月,父亲带着我们全家迁回了山东。忙活到了年下,搬家的凌乱事、工作、上学的事,才算捋出个头绪。几个月过去了,母亲对于使用煤球炉子做饭依旧不适应,隔夜煤球的火一灭,母亲便会想起东北的大锅来,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母亲思念的不知哭过多少回。这年春节又颠簸几个小时回老家和爷爷奶奶过了个团圆年。农村的春节年味还是比城市浓一些,但寒冷还是让人不寒而栗。从那年开始,我的年味就变得慢慢淡了起来。

高中毕业那年参加了银行工作,隔年就结婚了。银行工作过年时最忙,一般都要工作到大年三十下午三点,接款包车把钱拉走,才能正式放假。七天的假期还要值上一、两天班。空余时间要和妻子带着孩子回岳父家看望两位老人,100多公里的路程,要颠簸几个小时,下了汽车,转成三轮车送到村堤口,还有三里多的坑娃土路得徒步到家,旅途的劳顿不言而喻,我相信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人都有同感。过年对于我来说已渐渐失去了年味的乐趣,每到年关,就觉得是一道关口。

后来爷爷奶奶过世了,就很少回老家了。岳母走的早,岳父基本上都是跟着我们过年,在我这住到三月初就去三个姐姐家轮流住。过年也不用回农村了。农村的仅存的那点年味也没有了。

及第女儿结婚,每年初二回来,也都是在饭店安排一桌团圆一下,家里也不再大动干戈。父母的年龄也大了,过年的年夜菜基本上都是买的做好的食材,儿时母亲过年忙碌的年下菜的馨香味成了我的记忆。

我和弟弟妹妹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前几年在父母家过年聚会时,父亲、弟弟、妹夫他们还能喝上几杯,从去年开始弟弟、妹夫也都把烟酒戒断了,可能是受我五年前戒烟戒酒的慢慢影响吧。只有父亲自己喝上一小杯。屋里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凝聚了很多,欢笑声也不那么热烈了。陪父母吃完饭,唠唠嗑,续续家常就回家休息去了。

和东北的亲戚视频聊天,他们说,原来住的老旧小区也早就拆迁了,都被高楼大厦代替了,原来的老邻居都搬的七零八散,新邻居都不互相走动,偶尔在电梯里见上一面,仅仅是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家是干啥的,姓甚名谁。家家做饭都是天然气,很少再有那种过年围着大锅煎、炸、蒸等准备过年菜的热闹的场景。年味慢慢也变淡了。

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平时吃的、穿的应有尽有,孩子们也不特在意年下的新衣服,和那兜里的压岁钱;鞭炮声只是偶尔响几下,断断续续,过了大年初一就更少听到了;拜年也不起的那么早了,基本上是睡到自然醒,把过年当成了缓解平时劳顿的歇息的“港湾”。

初七一开班,大家还沉浸在那“港湾”里的状态,难怪领导千叮嘱万嘱咐,“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年走远了,该恢复正常工作了”。这种情况后来电视里专家说是“过年综合症”。

现在的过年把人都过成了“综合症”,年味自然也就淡了。

那年味究竟去哪了?我回味了好久才找到答案,原来,年味留在了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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