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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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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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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河

夏日的正午是不能下河玩的,据说会有不慎落水人的魂魄出来找替身!我没遇到过,我在正午也从没下过河。虽然自信有十二分的勇气与胆量,但若真要下河……总觉着有个伴还是好的,可是找不到伴儿,想是大家伙儿都极听大人们的话。

心中却总有一个疑问:早上可以,下午可以,为什么偏偏中午就不可以去玩?我不知道这落水的魂魄为何对中午如此情有独钟,大人们自然是无暇解释的,自己又想不出原因,索性也就不再去为此纠结,不下就不下,除过下河玩之外我们还有许多乐趣。

比如沙包,比如跳房子,比如摔纸炮等等、等等多了去了,可即就是如此,又怎能取代下河呢?河自然还是要下的,它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不下河怎么玩水,怎么捉鱼虾,怎么度过这炎热无比的夏?那么只能委曲求全,错开大人们明令禁止的时间就是。

早上自然不行,早上天凉要帮大人们干活,况且那时候去得人少,难免让人心生怯意,而下午就不同了,有玩水的、有洗衣的,岸边绿莹莹的草地上还有放羊的,人特别多,也特别的热闹,下午绝对是一日中下河的最佳时间。

太阳西斜,天也不怎么热了,而河水因着中午骄阳肆意地曝晒变得温热舒适,又距夜的来临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大可以尽情地嬉戏一番。

我们家距河五里,真的不远,即使步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而舅家更近,出了大门右拐便是一条坡道,站在坡道旁的石灰窑顶上俯视下去,那清澈的河水便呈现在眼前。

即使没风,看不到水纹的波动,但那蒸腾而上的水汽也会自然地流淌过来,温柔地轻抚着你的脸,十分的惬意;若是真起了那么一丝风,那镜子一般的河面便一个褶子、一个褶子地翻起,极力地将自个的美展现给你。

当然不能只是站石灰窑顶上看看,或者看了之后若诗人般抒一下情,何况我们也没那能耐,我们只有热情,我们只爱着那清澈的水,爱着水中游动的生灵,我们都很着急,发一声喊,溅起一路的灰尘便向着河岸冲了下去。

河水流到这儿本是要转而向南的,却偏偏分出了一股它淌向了北面,而北面又无路可去,便极不情愿地安静了下来。我所说的地儿它就是这儿,当然它要比主河道窄一些,但还算得上宽阔,水也深,可以尽情地戏水打闹。

不管是我们家还是舅家都距河如此的近,那么我该会游水,而且不游得相当出色都对不住上天对我的照顾,可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学会。

好多年前我曾经无数次与表哥、表弟一起去那条河玩的,而他们都是游水的好手。我想不起是因为自己胆小还是笨拙,或者没人教我的缘故,才导致我今日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畅游于水。

其实与河水亲近也并不见得非得会游泳才行,这当然不是我想给自己的不会找个理由。夏日的午后站在河边,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惬意、舒适,不必去想象水中的龙宫,龙宫中的仙乐飘飘,龙宫中的鸾回凤翥,已是令人为之沉醉!况且不下水照样可以钓鱼、可以捉虾,河边的那一片油菜地也是个可使人开心的地方。

大表哥早参军去了,不过我还有两个表哥、两个表弟,在那个年龄还都那么贪玩。一说起下河自然都非常乐意。光玩水是不够的,还要钓鱼、捉虾,这就得做一些准备工作。

钓鱼要有鱼竿,捉虾得有虾笼,至少也得有个网子。我们没有鱼竿,或者说没有一支像样的鱼竿,甚至还没见过真正的鱼竿该是怎样的一种高级,那又能怎样?

怎样也阻挡不了我们下河的决心,我们有竹竿!虽然它曾经竖在地里给西红柿搭过架,使它不至于因为果实太过沉重而折断了腰身,当然也可能是从晒棉花的竹帘上拆下的一根,不管它来自于哪儿都不影响它成为鱼竿之后即将产生的辉煌;光有杆还不行,还得有线、有鱼钩、有漂子。鱼钩不知道去哪儿买,况且我们都不富有,口袋里很少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零用钱。家里有缝衣针,取一根来,用钳子夹着针尾在火上烤红了就可以弯出一个钩来;线也不用发愁,有拉鞋底的绳子相当的结实,也可以拿来一用;至于漂子更不用说,出了门再找也不晚,场畔上的玉米杆一堆一堆,随便取一根,折下顶端较细的一节,去了皮,单把那白白的芯系在绳子上,如此钓鱼的家伙什就算是准备好了。

至于捉虾工具的治备可就有点困难,不过只要找到一样东西,难题自然迎刃而解,那就是笊篱,铁丝或者竹丝的都行,最好是铁丝的,轻巧!还得找一个旧的,若是直接从案板上抓起就走,那只能等着挨打了。现在有那捞鱼用的小网方便多了,那会儿我们可没见过这东西,即使可用来做小网的窗纱也少之又少,家里都是那种木质的小方格窗户,逐格贴上白纸,挡风遮太阳,窗纱这种高级品还不曾用过。

我不是钓鱼的好手,不过我可以为钓鱼的好手摇旗呐喊,帮他们打打下手,比如挖蚯蚓,比如用菜油和面,这两者是我们常用的鱼饵;或者有鱼上钩了,忙不迭地跑过去给摘下来,挂在水草搓成的绳子上系在河边的浅水里。所谓的摇旗呐喊当然只能是在心里给他们鼓劲儿,没旗可摇,也不能真的呐喊惊跑了鱼儿,大多时候也只是站在他们身边守着水里一晃一晃的那小节玉米杆,看着那土气漂子的浮沉变化,我比那持杆的人还要激动。

钓鱼需要技术,也得有极大的耐心,我终究是没有耐心的,便拿了带来的笊篱在河边的浅水中去捉虾。

捉虾也得有饵,却不必用漂子,有杆也不必像鱼竿那么粗、那么长,旧扫帚上的小竹棍折下一米左右就行,还是细绳,一头系在竹棍上,一头挂着饵,垂在水里,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馋嘴的小虾游过来,虽然它们的身体几近透明,可是又怎能逃过我锐利的眼睛;若是运气好了,有时也会有脊背通红的龙虾来凑热闹,那便使我特别的兴奋,但兴奋只能压在心里,看着它伸着长长的钳子夹着那团饵扯来扯去,挂饵的细绳被拽得笔直,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这时候就得特别谨慎了,小心翼翼地将其尽量地扯到离我更近的地方,好使我探出的笊篱够得着它,龙虾特别的机警,稍不留神就会逃走,不能太过急躁,当然钓虾水混点还是好的,它们不易发现我的笊篱。等到自认为有八九成把握的时候,左手提杆,在钓饵出水面的瞬间,右手的笊篱原本就已接近了水面,这时候极速地探了过去,夹着饵不放的虾再想逃走已经晚了,我不但将它捞在了笊篱里,而且还要捏着它的背瞅着它,它焦急地挥动着它的大钳子,可是又能如何?

钓虾最好的饵莫过于碎肉、鸡肠子,挂在绳子上很难扯掉,使用几次之后还得换换,没有那种腥气也很难吸引那些虾们,这个真不好找。而蚯蚓、混着菜油的面团不是因为其小没有吸引力,就是稍微被虾一扯就散了,所以成功率也并不是很高,但只要不放弃,总有收获。

表哥、表弟们同样也有收获,不但钓了鱼,或者若我一样也捞了几只虾,而且还从河这面到那面游了几个来回,而且还和村里来玩的孩子打了水仗,而且还要说他们曾经钓过更大的虾呢,于是,一伙几个人在太阳将落的时候或大声的嚷嚷发泄着快乐,或因没钓到大虾而生着闷气一路极不开心地向家走去。

外祖母必然已在门前等候,她坐在大门一侧的捶布石上,疼爱地望着我们,又开始了她的絮叨:下午可以去玩玩,正午可千万不能下河去,那时候有不慎落水人的魂魄来找替身……这时已没了太阳,或者还起了一丝风,外祖母身侧的那棵国槐椭圆形的叶子开始了有节奏的摆动,淡淡的风凉凉的令人感到惬意。

到了入学的年龄我随父母到了城里,城北边就有一条小河,它比舅家门前的那条要小得多,是它的支流,自然不宽阔,有几处甚至还可以一跃而过。水有深有浅,深的地方也可以游泳戏耍;浅的地方生了许多芦苇,虾更多,小鱼也不少,不必持杆去钓,也不必具备什么高超的技术,很容易就能捞起许多,而我们对鱼的大小本来就不怎么计较,只是寻求一种快乐,这条小河完全可以满足,甚至还要比舅家门前的那条有趣得多,又距我的新家那么的近。对于以前经常去的那条,偶尔回老家时也想再去看看,但舅家已迁到了新村,距那条河远了,不是那么方便了,表弟兄几人也很难凑到一块,随着年龄的增长各自又有了新的兴趣,对它的感情也就慢慢淡了。

河却是一年年地在发生着变化,临着公路的一面修得越来越漂亮,盖了房子,修了亭子,砌了护栏,添了许多船儿,最终还被冠以公园的名号。从小城到那儿也通了公交,即使没有公交,私家车也很方便,一会儿就到。岸边开起了许多生意,住了好多人,夏日来纳凉、游玩的人也多,烧烤生意特别的火爆。曾经遥远的距离因为汽车、摩托的代步而缩短,小城的人越过那条支流轻而易举地便可与我小时候常常玩耍于彼的河亲近,与更能使人沉醉的水的清凉亲近。

人如此之多,我不知道现在的正午还能不能下河,如此之多的人有没使那冤死的魂魄感到恐惧,它们还会不会在岸边守候?自然这一切已与我无关,我已很少去河边了,曾经对我说起这话的外祖母也已去世多年;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他们的外祖母或者祖母会不会对他们说起同样的话:下午可以去玩玩,正午可千万不能下河去……如果说起,那一定也和我的外祖母一样,满含着浓浓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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