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楞草（组诗）

◆屋脊

他发呆，每天抽三次闷烟

他拱起天空时，槐树会从中探一下虚实

哎，人间有众多附加动作，聊以慰藉

仿若夜色生产的白色药丸用于安神

而真能安神？还是

借条上的字迹跑了出来

说他不认字，说他，像瓦片一样被顺势而下

接纳残风败叶……

他继续发呆，不停地吸食着光阴

每一根血管或神经拼命的

向下生长，而我

摁亮一盏灯时，看见了一张反向的面孔

◆屋檐下

低头又如何？雨水掉落不是被你

剪断，更不是把时间

分成两段，高空与地上

一道算术题

在松动的牙齿里发出“啪”一声

很多知觉被唤醒

当你抬头，瓦楞里的草籽吐芽

当你咳嗽不止，乌黑的瓦当以为

谁又甩响了鞭子叫喊：

“你就是爬上屋顶也摸不到星星”

——还是低头吧

看雨水又找到一个去处

使某个背影，拽紧一把伞缝制的

身上衣……

◆瓦楞草

我们说的高度，比屋脊要精细

但无人提及，在高处如何把根藏起来

如何不被风做点手脚。

——尘垢的初衷已站不住脚

老槐树把天空拉下几十公分时

瓦当细小的裂缝也能说出大话了

是的，语言的匮乏如同草籽在寻找无限性

而此种无限，正在村庄疯长

旱与涝，从它面前滑过，来不及与人间打声招呼

就把自己抛入脑后

而父亲不停地咳嗽声，是否会拔高

一群瓦楞草宝塔的形象，以及

我们说的高度……

◆裂隙

把闪电扔在人间后，它失声

它再把舌头也扔了——

“无用之物要它作甚”

这是内部知觉的完整叫嚣

沉默的力量有多重？只有房屋知道

身体裂变产生的暗黑之河

只有风愿意挤瘪自己，也要探个虚实

是呀，低处胜寒

高不成，可转低就之微

窥视一棵大树

被某种惊恐击中，而仍然站着

不怯懦于光阴的嫩芽

仿若父亲，对着一条裂隙

猛吸几口烟

◆黑瓦

一想到黑，夜晚就扑了过来

几盏薄灯有了影子

一想到倾斜，他弯腰咳嗽的响声

劈开了一只大西瓜，我的香甜

在黑籽里发芽

黑，把我的人间描摹了下来

而泥做的瓦，容易碎

但屋脊不容易发出响亮的叫喊

它就这样黑下去

让低矮、破旧黑出自己的破壳之声

他才痛快地咳，一声、一声地

看我把黑黑的瓜籽，吐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