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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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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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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班

第一次上班

 

人生有很多第一次,但是能够一辈子记得的可能不太多。我的第一次就有好多记不得了。只有那在一生中刻下了深深印记的事,才会不因时光的流逝而忘记。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穷乡僻壤的小渔村来到了大都市,放下乡村学校的教鞭做了一名水文地质的勘察人。

报到时,我被分配到的那个小队在为一个部队寻找水源打水井。因此,队上派了一位姓李的老师傅来接我。

那是一个春日,梧桐树的枝枝丫丫上含着点点的鹅黄,太阳暖洋洋的,风儿吹拂得嫩绿的柳条轻轻地摇来摆去。我拎着简简单单的行李,一步不敢拉地紧跟着老师傅。老师傅领着我转了几趟公交车,坐上了去工地的长途客车。

到了队部,一口东北话的队长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连声地说“欢迎,欢迎”。我这个乡里伢那经过这样的礼遇,脸直发烫,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爽直的队长指着一位魁梧的汉子介绍道,四班的张班长,你去他四班。四班一直是先进班呢。张班长哈哈一笑,说,什么先进不先进的。他握住我的手,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欢迎来到我们四班。他满是茧的手厚大而有力,声音洪亮,一看就是条豪爽的汉子。

班是四班三倒,今天正好轮着我所在的班上深夜班,也就是半夜十二点的班。十二点,正是睡觉时。这个时候去上班,对头一次上班的我来说,心里直打鼓,担心到时起不起得来,上班能不能熬得住。

十点不到,师傅们都上床休息了。平常,这个时候我还在看书学习呢。因此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而同宿舍的几位师傅鼾声如雷。我真羡慕他们啊。

正当迷迷蒙蒙时,突然响起了“起床”的叫门声。宿舍的灯也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翻身而起,揉了揉眼睛,看表,十一点一刻。尽管头昏脑涨,但我不得不赶紧穿好工作服,穿上笨重的大头皮鞋,洗脸,刷牙,挎上水壶,拿起安全帽,拎着饭盒,就跟着班长往外走。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月,大大的,圆圆的,亮亮的,使得夜好似白昼一般;四周静静的,唯有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庭院和道旁那高高矮矮的树,它们的倒影简直就是一幅幅水墨画。空气有股淡淡的甜味。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旁的班长问,是不是不习惯?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是的。日子长了就会好的。班长宽慰道。

我们朝食堂走去,原来是宵夜。大伙围坐在一块,臊子面,肉丝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班长要给我盛时,我忙说,班长,我不饿。班长说,好歹要吃点。不吃,到时会饿的。我只好吃了一点点。

工地坐落在军营里靠东的边边上,那儿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小溪旁有个鸭棚。高大的井架从半腰裹着草绿色的帆布,井架上挂着几只亮得刺眼的白炽灯。井台铺着一根根的方木,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台。钻机带动着钻杆稳稳地向地下钻进,那“咣当咣当”的响声很远就听得到。

班交接完,班长就简明扼要地讲了今天的生产任务和要注意的事项。接着大家按自己的岗位分头地工作起来。机长坐在驾驶台上,双眼紧紧地盯着钻杆操作着钻机。其他的师傅在孔前忙活着。我呢,跟着描述的师傅学描述。

水文地质勘察,只要钻进正常,除了机长外,其他的人可以在一旁休息。今天顺风顺水,钻机欢快地工作着。大伙就在一旁海阔天空地闲聊。开始我还蛮有精神地听着,可是渐渐地犯起困来,眼皮铅一般地沉重,想睁开都睁不开,头像鸡啄米似地点着,“咣当”一声,头上的安全帽掉在了地上。师傅们哈哈大笑。我格愣一下,睡意跑得无影无踪。我也随着傻笑起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鸭棚里的鸭子们醒了过来,它们尽兴地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着。没过一会儿,太阳冒出了红尖尖。然后,一点一点地长大。激昂的军号声响了起来。我们呢正忙着添加钻杆。因为今天进尺很顺利,一下子进尺五米多。

七点半,一班就在班长的带领下来接班了。

下班路上,师傅们有说有笑。而我呢却没精打采的。头晕晕乎乎,口里苦苦的。早餐只是吃了一点点。回到宿舍,脱下满身泥水的工作服就躺到了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这就是到现在我依然记得的第一次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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