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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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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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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森木的麻将悲歌

舒森木,看样子就是个书生。鼻梁上架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穿着也不讲究,也没个发型。业余生活也没有什么爱好,更别提K歌泡巴,上班一门心思工作,下班就猫在宿舍里看他那些怎么也看不完的书。

他原本想大学毕业考研的。如果他去考,那肯定能考上。因为大学四年,他的成绩年年都名列前茅。可是,他没有去考。因为家庭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大学还是靠贷款念完的。他要赚钱还贷款,过生活,帮父母。

又是211大学毕业的,成绩又好,舒森木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而且单位还不错,一家由科研院改制的企业。

他被分配到公司下面的一家分公司,分公司又把他分配到第四项目部,项目部呢安排他到工地一个班一个班地实习。整个工地有六个班。项目经理说,是让他熟悉一下工程的工作流程和工作内容。舒森木不像有的大学生很不情愿,他挺乐意。在学校里,他就想将来工作时一定要从最基层做起。基层能锻炼人,基层能给将来的事业打基础。报到的当天,他就要求去工地。项目经理就把他带到了一班。从此,他与工人们一起三班倒。工人们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每个班实习了一遍后,项目经理安排他跟着项目部的总工当助理,也就是让他做总工的徒弟。总工搞了一辈子的技术,以较真和挑剔闻名。在技术和质量上是六亲不认的。舒森木感到非常庆幸,竟跟了这么位好师父。他工作很用心、很用工,因此他很快赢得了总工的好感。试用期一到,他就转为了正式员工。一年后,他就被聘为助理工程师。

正当舒森木在项目部干得欢时,来了一纸调令,要他到公司办公室做秘书。

到公司办公室做秘书,对其他的人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美事。秘书是为领导服务的。自然而然地就能经常接触到领导。经常接触领导就会带来不少的好处。再说,在机关工作,就不会成年累月地在野外干活,风吹雨打日头晒的。还有时间谈情说爱呢。他的这个行业因为常年野外工作,所以年轻人谈朋友是个不太好办的事。

可是,舒森木却不愿意去。在他的职业规划里,搞技术是他的终身选择。他要把毕生的精力全都放在技术上,他要在他所工作的领域里做出成就来,成为顶尖级的人物。这是他的梦。并且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圆这个梦。他将这个梦深深地埋在心里。这个梦成为他的精神支柱和工作动力。他思来想去,还是拿着调令去找分公司的经理。他对经理说,我一个理科生,文笔也不咋样,是做不来秘书的。到时会影响工作,辜负领导们的培养。

技术出身的经理也不知道怎么会调他去做秘书。他也舍不得舒森木走。他发现舒森木是个好苗子,他准备培养舒森木先做项目经理,然后再接总工的班。可是他得服从公司的决定。因此,他只能说,小舒,既然组织决定了,那我们只得服从。先去吧。实在干不了,我把你要回来。他拍了拍舒森木的肩膀。

就这样,舒森木去公司办公室做了秘书。

他这个秘书,不是文字秘书。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公司高管层提供国内外行业发展现状和趋势,包括技术、工艺、管理、市场等方面,还有对策及建议。

他第一天上班时,公司总经理跟他谈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话。总经理对他说,小舒,你的工作很重要,从某个方面来说,将影响到公司的发展和未来。我不是在讲官话和套话,啊。自从改制后,我们一直在物色这方面的人才。总经理接了个电话后,问,小舒,你是不是在今年第二期的《工程管理》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行业发展的论文?舒森木说,是的。肤浅得很。总经理说,我们高管层看了你的这篇论文,觉得你是这方面的人才呢。小伙子,好好地干吧。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舒森林感到责任重大,压力重大。他打算好好地做好这项工作。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办公室主任通知他陪总经理到外地去参加一个会议。同去的还有两位部长,一位是人事部部长,另一位是科研开发部部长。

陪总经理开会,就是给总经理服务。说服务也没啥事做。去来有人接送,吃住会议有安排,来回车票什么的办公室的同事小宁负责。所以,他基本上没什么事做,只是给总经理拎拎包、拿拿水杯什么的。

去的当天只是报到。舒森木他们到时快六点了。所以,他们一报完到,就被会议工作人员领到了餐厅。

自助餐,一行人很快就吃完了。舒森木拿着总经理的行李箱,先去会议服务处领房间的门卡。他把总经理安排妥当后,就去了他的房间。

舒森木刚刚冲完澡,就有人来敲门。他开门一看,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人力资源部的马部长。

小舒请马部长坐。总是一副笑脸的马部长笑着说,坐了一下午,腰都酸了。边说边两手叉着腰慢慢地晃动着。他看了舒森木一眼,问,小舒,晚上有啥活动没有?舒森木以为是问总经理有没有活动安排,就说,我还不知道呢。马部长诧异了,说,你晚上有没有活动,你不知道?舒森木知道搞岔了,搔着后脑壳说,我啊?没有,没有。那我们陪老板玩玩麻将去吧。马部长说。舒森木看着马部长说,马部长,我不会玩麻将。马部长像看星外来客地看着他,你个大学生不会玩麻将?舒森木也感到奇怪,马部长怎么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我。不会玩麻将不是很正常吗?大学生就该会玩麻将。但是,他什么都没讲,只是认真地说,马部长,我真的不会。

马部长“哦”了一声就走了。

其实,麻将桌、麻将早就准备好了。总经理和科研开发部的部长正等着马部长和舒森木呢。听马部长说,舒森木不会打麻将,科研开发部的部长说,看起来真是个书呆子啊。现在哪有大学生不会打麻将的。总经理端起麻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说,不会打麻将就是书呆子了,没道理嘛。

舒森木,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但是他没有条件去玩麻将,斗地主、玩电游、K歌什么的。除了努力学习外,他要把有限的课余时间用在赚钱上。双休日,他去家教。四年的暑假,都没有回过家,寒假也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回家。他留在城里打工。在搬家公司干过搬运,在建筑工地当个搬砖、运砂石料的小工,在街上发过传单。他的娱乐活动就是每天早晨在操场的跑道上跑步。

马部长说,老板,桑拿去吧。我请客。于是,他们三人到一楼的桑拿房桑拿去了。

开了三天的会,晚上的自由活动,除了最后的一个晚上,舒森木都是耍单边,在房里看看电视,看看带去的书。

真是巧得很,会议的最后一天,他最要好的同学施寰进给他微信,说出差路过他开会的这座城市。舒森木忙建议他逗留一晚上。施寰进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施寰进和舒森木是大学的同学,同寝室,而且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他们的家都是农村的,都是靠贷款完成的学业。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愿望,就是努力工作,改变命运。因此,他们很快就成了知心的朋友。大学毕业后,施寰进去了南方,进了一家大的房地产公司。

两个铁哥们像读大学时那样,躺在床上卧谈。施寰进问舒森木陪领导开会爽不爽。舒森木,说,谈不上爽不爽的。但是扩大了眼界,认识了一些人。说是陪老板开会,实际上也没陪什么。老板他们想玩玩麻将,我都没有陪。

怎么回事?施寰进“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舒森木就把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施寰进连说几声,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知不知道,这是三缺一呀。你不玩,就等于拆了大家伙的牌局,就扫了大家伙的兴。四个人中有一个人不玩,这无异于伤天害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文豪梁实秋先生说的。我问你,老板提这个事没有?没有。只不过马部长跟我过开玩笑,说,既会工作,又会娱乐的人,才是现在最受欢迎的复合型人才。还说,喝酒、打麻将是最好的润滑剂。这个马部长是做什么的?人事部的一号头。

舒森木啊舒森木,进入社会快两年啦。你咋还是跟在学校一个样,呆里呆气的。人家马部长在敲打你呢。老板他们对你有意见呢。马部长的话上不了台面,但是没错。职场上,工作能力很重要,但人际关系也重要,特别是和领导的关系。良好的人际关系可以使工作能力得到最佳的发挥。良好的人际关系在于具备与人交往的能力。像你这样酒不能喝,麻将不会玩,歌厅的门都不知道朝哪里开,有哪个会与你交往?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全是工作的。人的全部不是工作。

舒森木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施寰进,打着哈哈地说,寰进兄,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老舒,跟你说正经的。不是我变了,而我们所处的环境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要学会适应环境。不适应环境,甚至与环境对着干,是会吃亏的。现在,什么行当都讲圈子,都有圈子。不进圈子,不融入圈子,就没有人提携,就没有人帮衬,就没有机会,就很难达到事业的彼岸。特别是像我们这种无背景的草根阶层。这不是个单打独斗的时代。怎么进入圈子?据我的观察,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像打麻将就是一个入圈子的途径。所以,听我的,麻将,你赶紧学会玩。

舒森木有个特别好的优点,就是对他人的批评、建议什么的,他都会认真地琢磨琢磨。施寰进的那席话,他细细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舒森木开始学起打麻将来。他拿出当年像准备高考的学习劲来学打麻将。

他先是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看完了在网上买的两本教玩麻将的书,然后在网上跟着视频学习了几个晚上。有了理论知识后,他就开始实践。他注册了个QQ游戏,找到玩麻将的游戏厅,头一次玩起麻将来。头几天,输多赢少,后来是赢多输少,更后来几乎没输过。

舒森木信心大增,决定由线上改为线下,到麻将桌上去,真刀真枪地打。麻将老手告诉他,麻将没有什么难学的,只要舍得钱,就很容易学会。

舒森木真是舍不得花钱学麻将。他没有钱,生活过得拮据。他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元不到,每个月得还读大学的贷款一千元,得给读高中的弟弟每个月五百元的生活费。但是为了......为了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就算是为职场上的有所得而交些必不可少的学费吧。这算是他找到去麻将桌上打麻将的一个理由。

社区居委会有个麻将室。在麻将室玩的大都是退了休的爹爹婆婆。他们玩得不大,输赢就在百把块钱左右。他观战了两个晚上后,就开始了学习麻将的实战阶段。他不亏是念过书的人,他不亏是反应敏捷的年轻人,与他打麻将的老爹爹老婆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天天赢。赢得那些爹爹婆婆都不跟他玩了。

麻将室里面有三个单间。上单间玩的,大都是麻将玩得好的人,并且输赢也比较大。这样说吧,手头上没有个千把两千块钱,是不敢进去玩的。舒森木麻着胆子,要挑战一下自我。他带上节省下来的两千块积蓄,上了麻将室的单间。

舒森木紧张。哪能不紧张,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玩这么大的麻将啊。输一把最少也有好几十块钱。这相当于他读大学时快半个月的生活费。由于紧张,由于怕输,打了 两圈,他一牌都没和。不到一个小时,八百多块钱就进了人家的荷包。

输了钱,他倒镇静起来。他想,两千块钱输光了就输光了,只当没积攒的,只当像别人一样在歌厅酒吧潇洒了的。心静下来,牌运也来了。牌来得顺不说,打牌也天遂人意,要吃牌,上家就打了出来;要碰牌,就有人打了。他一做庄家,就和了一牌,而且是个大牌,门前清,还是自摸的。和的这一牌,成了舒森木的定海神针。他有条不紊地摸牌,神定气闲地看着三家打出的牌,不动神色地对三家察言观色。他是学理科的,有着很强的记忆力,有着很强的计算本领和逻辑推理能力。他顺势打牌。他算计着打牌。他再也不像先前那样稀里糊涂地打牌了。一圈牌下来,他总能和几牌。一个晚上下来,他不但把输的赶了回来,还赢了二百块。

初战告捷,舒森木信心大增。

一连三个晚上,舒森木都是赢。舒森木信心爆棚,自我感觉毕业了。他不再到居委会的麻将室去玩了。

自我感觉甚好的舒森木,非常渴望与老板他们娱乐一下。他要向他们证明,我舒森木不是书呆子一个。

时间过得挺快的,转眼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按照惯例,7月的第一个双休日,公司要召开年中经济工作会议。

今年的会议,由位于郊县的宇宙分公司承办。虽然地处郊县,但是风景不错,有山有水,是城里人休闲的好去处。宇宙分公司在那儿买了一块地,建了一个休闲中心。会议就在休闲中心开。

开会免不了有些会务的事要做。舒森木和几个同事在周五的上午就赶过来了。都是年轻人,做事麻利,下午三点多钟,文件分发、签到等杂七杂八的事全部搞定。

太阳还没下山,一辆高档面包车停在了休闲中心的门前。车刚停稳,一辆四个环的小轿车车也到了。轿车上坐的是公司的总经理。面包车坐的是公司其他领导,还有部门和分公司的头头。

吃完丰盛的晚餐,开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预备会。散会后,是自由活动。

舒森木,从老板他们来了的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处在激动、忐忑、不安之中。他想着怎么能够与老板他们娱乐一把。

机会还是蛮眷顾他的。在卫生间里,他居然碰上了正在洗手的马部长。他热情地问马部长好。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便走近马部长,低声说,马部长,感谢您上次给我的教诲。马部长被他的话搞得摸头不知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就解释道,您上次告诉我说,会工作还要会娱乐。

马部长边往外走,边说,哈哈,我那是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了。

他点点头,说,您的随便一说胜过我读十年书呢。您是真正的关心我呢。

舒森木的话,马部长很受用。他没有想到,这个有点书呆子的伢还真把他的话当了一回事。但他没有形于色,依然是一副笑脸。他用关心的口吻问道,小舒,晚上,准备去哪里娱乐?这里的娱乐项目多得很。

正不知道如何把话往正题上引的舒森木喜出望外。但他克制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跟上次一样,和老板你们玩麻将牌。

马部长吃惊地看着他,说,你不是不会玩吗?上次你骗我的?

不是的。不是的。马部长,您别误会。那个时候我真的是不会玩。现在我会玩了。

马部长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到底是咋回事?

舒森木说,是这样子的。上次,我听了您说的话后,琢磨了一个晚上。我觉得您说得很对。于是,我就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学打麻将。这次正好可以向你们领导汇报我的学习成果。说完,他渴望地看着马部长,憨厚地笑着。

马部长笑得两手抚着凸起的肚皮,说,你这个小舒啊。真是个书......他原本要说书呆子的,人精的他觉得不妥,就连忙改了口,哈哈,你真是个书生啊。这样,我跟老板汇报汇报,看老板的意思咋样。到时我给你电话。

总经理、马部长、财务部长和办公室主任,是麻将铁四角。像这种场合,他们铁定要玩麻将的。总经理很少与其他的人玩。玩麻将的圈子不能大。大了容易出事。办公室主任临时有个急而重要的事要办,明天才能来。马部长说问老板的意思就是看老板愿不愿意让舒森木去玩。办公室主任没来,这个缺就由舒森木顶了。让舒森木顶缺,主要是因为舒森木老实,嘴严。

总经理住的是套房。套房的正中央就摆着一张精致的麻将桌。麻将桌上,放着一副好麻将。自然而然,总经理住的套房就成了临时的麻将室。

马部长要舒森木坐在总经理的上家。总经理知道马部长的心思,是想让麻将新手舒森木好给他喂牌。今天心情很好的总经理没有理会马部长的好意,说,掷色子,按点数大小定座次。结果,舒森木还是坐在总经理的上家,下家是财务部长,对家是马部长。

舒森木,毕竟是新手,毕竟是头一次陪领导玩,而且都是公司重量级的领导,特别是总经理,公司的老大呢。他缩手缩脚。房间里的空调吹得舒适宜人,可是他的手心里却有汗。他时不时地就喝口水。不过,他好歹在居委会的麻将室真刀真枪地玩过几回,而且打了一圈后,他对领导们的牌技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后来就渐渐地放开了,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在麻将室玩麻将的状态。

新手打牌有个特点,就是不按路数出牌,只要认为无用的牌就打了出去。舒森木也是这个样子。他出牌是东一张,西一张,大家认为不该打的牌他却打了出来。搞得牌桌上的人摸头不知脑。可是苦了下家的总经理。从开始到现在,总经理基本上没有吃到舒森木打出的一张牌。在舒森木上家的马部长点了点他,说,小舒好大的进步,牌打得老板连口水都没得喝的。聪明点的人一听就知道,马部长是要他给总经理喂点牌,让总经理有牌吃。可是,舒森木以为马部长真的是在夸奖他,就说,哪里,与你们三位领导比差远了。气得马部长干瞪眼。

没和两牌的总经理,这时一手好牌听和了,单调二条。什么好牌?将一色的七对。条子的其它牌都有打出来的,就是二条没有。总经理信心满满,以为和牌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但是,没摸的牌一张一张地减少,打到桌上的牌越来越多,就是没有人打二条。总经理不再信心十足,反倒有点点焦躁了。

到了马部长摸牌。他朝手里吹了口气,手边伸向码的牌,边说,来它个自摸。他拇指岔开,食指和中指并拢,把牌拈了过来,然后,中指和食指夹着牌,大拇指慢慢地摸着牌:二条。久经麻战的他暗想,这张牌肯定打不得。打出去肯定有人要和。但是,他听了和,是个风一色。他舍不得废了这好的牌,他不心甘废了这好的牌。上家的财务部长笑着说,不就是个输嘛,有啥子为难的。磨磨蹭蹭。

马部长心一横,说,放铳就放铳,二条。

对面的总经理看着马部长说,真的打了。马部长说,牌都打出去了,还兴再拿回来。总经理笑呵呵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和你的二条。他把牌倒了下来,说,清一色七对。总算和了一把。

马部长赶紧站起来,伸过脑壳去看。老板,厉害,要么不和,一和就搞个大的。

正在左清右点牌的舒森木,低着头说,我也和了呢。

他的一句话,像个炸雷从三个人的头上响起。马部长赶紧扭过头,一张一张地把舒森木的牌看了过遍,在心里说了句:这呆狗日的真和了。他叫了起来,小舒,这屁和(即最小的牌)也要和啊。舒森木不识相地说,捡到篮子里都是菜嘛。气得马部长口不择言,小舒,谁先倒牌谁为先。财务部长在一旁帮腔说,这是打牌的规矩。老板和了。小舒木头木脑地望着他们。总经理说,小舒是新手,小舒和了。他是上家嘛。

舒森木就这样截了总经理的和。后来,据马部长说,敢截老板和的,舒森木是第一人。

马部长说,打了四圈了。换换座位吧。财务部长说,早该换的。舒森木也傻乎乎地跟着说,是该换换。这一次,舒森木成了老总的下家。老总的上家是马部长。

座位一换,老总的形势明显改观。老总想吃牌马部长就给打了出来,老总想碰牌,财务部长他们就打出老总要的牌。牌桌上,基本是老总在和牌。

舒森木好半天没有和牌了。这一牌,他听和了。手里只有一张牌,单吊。马部长提醒说,小舒这一牌是个大牌。他听头了,谁放炮就归谁包啊。

总经理也听了和,又是个大牌,筒子清一色。

每个人还可以摸两手牌。这牌看样子十有八九要“穿”了,也就是谁也没和。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总经理摸来一张八万。他扒了扒桌上打的牌,有两个八万。他想,不会有人和八万了。何况还可以摸一手牌呢。于是,他将手里的八万打了出来。马部长说,我先就打了一个,没得人要的。财务部长说,我也打了一个。天底下就是有这巧的事。书生舒森木就是要这张孤八万。他刚刚把手里的五饼换成了八万。

等总经理稳稳当当地将八万打到了桌子上。舒森木才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和了。

又是一个炸雷,把马部长他们炸傻了眼。天底下哪有这巧的事。先截了老板的和。现在又捉了老板的“炮”。马部长和财务部长,两个人的脑袋同时凑到舒森木的牌跟前,总经理也忍不住伸过头来。他真的和了。捉了总经理放的“炮”。总经理一个人包了。放“炮”,麻将桌上的行话,叫“吃包子”。“吃包子”是输钱更输脸面的事,吃了“包子”,表明此人牌艺不精或脑瓜短路。

马部长和财务部长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又看着奇怪而陌生的舒森木。总经理呢,笑呵呵地说,我这是头一回“吃包子”呢。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赌性。

马部长看了看手表,对老板说,老板,时间不早了。

总经理说,哦。那就不玩了。明天还要开会。

其实,刚过十点。往常他们都要玩到转钟一点的。

没过一个星期,舒森木又回到了他原来的分公司。找他谈的人事主管说,生产一线非常需要像他这样的青年技术人员。

一年后,舒森木还完了读大学的贷款。他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一所211大学的研究生。

报到前两天,在清理行装时,他看到了在网上买的那两本麻将书。他留下一本,在扉页上写道:麻将我再不会玩了。但是曾经玩过的历史将永远不会忘记。因为它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也无力改变环境,也没有要改变环境的雄心壮志,但是我绝不会为了生存而为所处的环境而折腰。人不能在所谓的圈子里活着,哪怕在圈子里活得很滋润。但它失却了人格、尊严,失却了人生的价值,失却了理想。

好一个书生舒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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