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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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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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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水塘旧事

3岁的时候,我们家从上隍畈的前房后灶的一居室,搬进了后街6号的教学仪器厂公房,西侧一楼就是我的新家。门口是卵石子路,新家有个小院子,一个小花坛,多年后我妈从外公家移植的白玉兰树,到十多年后我们搬家时亭亭如盖。

沿着卵石子路向北步行约一分钟再右转出巷口可以看到一片池塘,那就是泊水塘,记忆里打小泊水塘就是绿藻满池。池子旁边聚集了许多摊贩,特别是菜贩们,叫卖着,有时候摊贩们直接把烂菜叶、脏水就直接倒进这塘中,所以泊水塘特别脏臭。

刚住到公房的时候,父亲牵着我出门路过泊水塘,他特意指着脏水池交代我不能走近,禁止在池边玩耍,他说,以前有个小女孩就在旁边玩耍掉进去了,父母都找不到她,她就住在了池水之下。幼小的我,懵懵懂懂的好奇这池塘里怎么住人呢?后来看了电视剧《西游记》,知道有“井龙王”,就觉得那个掉进泊水塘的小女孩应该也跟井龙王一样生活吧,回不了家住在这脏污的水塘里,也真可怕。

我几乎天天要路过泊水塘,只要出门,向北,就是往泊水塘出后街到兴宁路,那时候兴宁路很繁华,商店林立,跟着母亲逛街总是穿梭在兴宁路东西两侧。年岁稍长,假期里,城中小学有女书法家王蕊芳的书法培训班,母亲替我报名学书法。于是,休息天里,我是拎着一个布袋子,装着砚台、墨汁瓶、宣纸、报纸和毛笔,自己步行经过泊水塘热闹的地摊、穿过汽车呼啸而过的兴宁路、走进经常前后无人的县前街来到城中小学。

我自小就胆怯怕黑,泊水塘周边小巷子到了晚上,仿佛就不是白天我熟悉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跳出来吓我,或者有无形的黑手会抓走我,晚上我不敢一个人走在泊水塘附近。

后来,读了小学,母亲在县前街法院家属公房里找了个退休老师补习课业,每次补习完走出法院楼总是漆黑一片,楼梯上的灯都是年久失修没一个是活着的。我战战兢兢走下楼梯,才能看到巷口昏黄的路灯,仿若度过了一个劫。走出县前街的过程里,垃圾堆前围食的流浪狗能把我吓得半死,又不敢跑动怕引得狗来追我,小心脏嘭嘭嘭地乱跳,佯装镇定依旧往前走。终于过了兴宁路口,看到泊水塘旁的路灯,晃晃悠悠的灯光下面总会刚好遇到巷口等着接我的母亲,我便飞奔而去。

初一的时候,泊水塘附近小店铺开起了棋牌室,每天从早到晚,都可以看到人来人往,里面人头攒动,麻将在里面发出此起彼伏的摩擦声。于是泊水塘不仅有许多菜摊子,又有这没日没夜热闹的棋牌室,更加喧哗了。对于夜自修回家的我,灯火通明的棋牌室总是在给我壮胆。

没多久,互联网经济也应运而生,泊水塘旁边小超市楼上开了网吧,那时候网吧是新鲜事物,于是我跟同学们放学就钻进去,网吧很小,两间房改的,就三十台电脑。我们打红警、星际和真人CS等游戏为主,每个人的耳机里都是砰砰砰的声音,特别迷人。

我发现放学后到回家吃晚饭之间那一点时间,根本不够我在网吧玩的,于是我每天凌晨3点爬起来,随便洗漱一下抓紧溜出家门去网吧。静悄悄的泊水塘周围空无一人,梦乡里的人们一定想不到,还有个男孩这么早出门,只为偷偷去网吧打游戏。

钻进黑乎乎的网吧,电脑屏幕闪烁着亮光,有通宵打游戏的人在睡觉,我却是精神抖擞开始玩游戏了。等到6点多才依依不舍离开网吧,这时泊水塘已经摆了早餐摊,我一定会大饼油条来一份,边走边吃去学校。那时跟着互联网一起成长的我们,哪个男孩没有沉迷过网络呢?起早摸黑的穿梭在泊水塘网吧,终有一日被母亲抓住了,学习成绩下降,偷玩电脑,母亲气急了,把我带回家揍了一顿,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在初三的关口我悬崖勒马,告别网吧游戏,认真读书刷题冲击中考了。

高中住校,每周末回家骑着电瓶车路过泊水塘,菜摊、棋牌室热闹依旧,但是我已经很少停留。我更关心小说上令人神往的世界,更喜欢跟朋友短信聊天,陈旧的街巷模糊在拔节成长的身后。

高三结束的时候,十八岁的我跟着父母搬家离开了教学仪器厂老旧的公房,告别了泊水塘,那片绿藻浮动的景色越来越遥远,恍惚间我走过童年、少年的珍贵时光,越过十八岁的城墙,纵马驰骋一骑红尘而远去。我在大学轰轰烈烈的时候,没有想起它;我在写字楼里浮沉的时候,没有想起它,我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没有想起它。直到我偶然路过,西门地块已经拆迁,我突然想起它,那个小小的池塘,仿佛装满了破碎的记忆,跟着绿藻晃晃悠悠,在眼前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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