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纠结方知美
孔祥秋
昨天在郊外闲走,忽然就看见了一大丛地瓜花,这让人很有感触。当然,这里说的地瓜花,不是乡间里的那种农作物。对,不是红薯花。
那时候我家侄女还小,总爱在堂屋门前栽种一些花草。那年,侄女的花丛里长出一棵很壮实的青棵子,它竟然开出了碗口般的花朵,让其它的花草陡然就了无颜色了。我自然是非常喜爱。那天,一个亲戚来我家,说这花叫着地瓜花。我很是不服气,还和他犟。这么好看的花,怎么会有着这么土气的名字呢,认为他是不懂装懂。在母亲的喝斥下,我才很气鼓鼓地住了声。后来,知道那花真的叫地瓜花,我很是失望,对那花的热情一下子就凉了。
想一想,许是因为当年地瓜实在是吃多了,也就牵连了这同名的花,惹我的厌。
那时候,家乡老人没啥文化,原本水灵灵的小姑娘,却总起一个丫蛋、臭妮这样的名字,也就一下子土气了、傻气了,常常会被人低看一眼。说来,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同学,现在想来,她实在说不上漂亮,也不过是有一个很不俗气的名字。我和妻子当年恋爱的时间并不算长,又因为相隔遥远,大多的时间仅仅是书信交往,深层次的了解不能算太多。结婚后,妻子知道了我的乳名,就说,早知道我有那么个土得掉渣乳名,是绝不会嫁给我的,叫这名字的人大都木讷、傻气。说来更可笑的是,我原来的单位有个同事,原本要提干,因为一个很恶俗的小名被领导知道了,却因此断了前程。
我想说的是,因称谓定性人、物,由此形成了心中潜意识的好恶,似乎不是什么偶然,的确是大有人在。
说来这些年我好像没有再见过地瓜花。仔细想想应该还是有的,大概是因为心中没有了那份喜欢,也就忽略了吧?
前年搬到城郊住,邻居家的大门外种了许多的花草,我好不喜欢。不过,门口的东侧有一大丛地瓜花,这实在是不能让我忽视了,因为那是太大太大的一丛。可我还是没有怎么正眼看那花,多是在其他花前站着。有一天闲翻资料,忽然发现地瓜花还叫天竺牡丹。哈,这就对了,这般富丽堂皇的花朵,是应该有这样的名字的。
我兴冲冲地来到邻家的大门口,正好那位大叔正在给地瓜花施肥,就对他说:“大叔,你知吗,这花还叫天竺牡丹。”大叔并没有表示出一点的惊喜,只淡淡地说:“叫啥不要紧,只要花好看就行。”
邻居家大叔的这话,一下子震住了我。是啊,花好看就行,何必纠结于名字呢?
我这些年一直隐匿着自己的乳名。还有,那年我在市中心碰到多年没有见面的玩伴,一下子叫出了他的小名,他那满脸不高兴的表现。这些刻意的避讳,不都是纠结于此吗?
因称谓而定贵贱,因形貌而定美丑,实在是肤浅而偏颇的。
想一想,我们常常因为一些虚浮的听闻,或是表面的东西,而往往忽略了真实的美。罂粟花美不美?美。可它却不结善果。麦子或是豆子这些庄稼,虽然花开默默,几乎无色无香,却盛产粮食。正是这最善良的籽粒,喂养着一代代的人们,谁能说这不是世间的大美?片面地理解一物、一人、一事等等,其实是心智很不成熟的表现。我,常常犯这样的错。
懂得美在哪里,才能好好地展示自我,才能好好地享受世界。
虽有泥土之名声,却有牡丹之美丽,不自卑于低贱,也不自诩于高贵。这,就是地瓜花。地瓜花就地瓜花吧,也许它正因为有地瓜一样朴实的心态,不纠结于其他,于是花开处处,成为世界上栽培最广的花。
人,总有太多的纠结,所以也就少有花草的自然之美,少有花草的自在幸福。
——原刊于2023年8月15日《精神文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