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志
野地环
秋雨后,野地环在河岸形成一道风景
霜降期,我在河岸
将它们凸出的眼睛,一一晾晒
起初,是它们睁大眼睛
晾晒自己的睫毛,眼珠
肢体和花朵
以及面对阳光一晒千年的样子
然后,一场秋雨
野地环便成隐士
它们收敛,积蓄,精髓下移
直至根部
然后,又一场秋雨
野地环精简得只剩躯干
我在河岸,重复一道蛇行的痕迹
在杂草中翻拣它们的精华
比对出它们鬼姜,菱角
还有虫茧抑或“小炮弹”的形状
野地环就是野
据说这些都可入药,医治感冒和我们的肺
还可治富人的“肥胖”
其实这些,我若不把它们带走
它们也会被一个“造城”运动带走
带不走的,也只好隐忍
在一座楼盘的底处
供暖期,我先为心脏取了两千元的“暖”
然后我在河岸,在一个个
指挥部工棚和穿梭的翻斗车面前
将这些紫色或白色的精灵
与自己泥巴的手和脚一起晾晒
如果我愿意,或我的心脏再好点,再有力气
我能用一天的时间
将河岸的野地环,一一起出
自然,还会有一些“鱼”漏网
那个时候,如果他们中的官员和开发商
抑或某一个“小三”
他们只要乜斜我一眼
野地环,必将在这个老秋
和我这个“闲人”一起
眩瞎他们的眼睛
等一些媒体
供暖期,河岸的野地环感受到了暖意
(其实暖气片里还都是凉水)
它们有些叶子还有光润
踅摸着我的脖颈,裤管
让我心里面有了个鬼
我在河岸等一些媒体
那些媒体有一个《岁月》
他们要“视察”宁远城
我在河岸等他们看野地环
而我等来一支慢悠悠的“视察”大军
这支大军由“老领导”“老教师”
抑或“老文史工作者”所组成
他们来“视察”河岸
他们在河岸来来往往
来来往往都带着“幸福”的面容
(我不愿如某个新闻学孩子使用“僵尸”
那样似有些不敬)
在野地环的包围中,他们看到或没看到我
眼神都似有些不屑
(其实我早晚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致使我那些泥土中的注视
只注意到浅土层
而无法专注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我在勾机勾开的深土中发现
比前些时都大些的野地环
不知是当年还是经年
那些深层次的东西
或我说的“文化层”,我们还没能发现)
这提示我将小野地环又埋到土里
或者适时让它们搬家
我想将河岸“视察”大军组织起来
一起开发野地环
让他们在勾机,工棚和指挥所的缝隙
在愈来愈多的阴晴冷暖中
“发挥余热”
让那些野地环
在河岸,在宁远城的生态
成为一个个自媒体
并时刻珍惜它们的眼睛……
野地环的一种冬眠方式
野地环的“地下组织”:
地表层,风干变成“窖顶”的棉被
(有时暴露能打掩护)
冻土层,冻透变成“窖壁”的装甲(亦可打掩护)
深土层,温湿适宜,便于养精蓄锐
深藏不露或可滋生“新梦”
让人联想:
冬至后我一概羽绒裹身(防流感亦防雾霾?)
冬月腊月我练了“科目二”
(开“手动+自动”? 装甲车有卖的吗?)
假日整理书刊“疏理”了自己
梳理亦疏离?
一架直升机搅碎我野地里的身影
搅乱鸽子的阵脚
来河岸时,我刚换了件旧棉衣
一些旧时光亦早已从我的衣领袖口剥落
像我身上的鳞片,令我怜惜
几个“加油工”和一个旧储油罐
貌似在给废墟里崛起的钢筋水泥注入“正能量”
野地环接近春天的“新梦”
亦正在被一座“辛城”
和一个加油站“肆意”修改
在野地,我拉开旧棉衣
暂以一张寄往外省的衣单
让一片温暖入怀
(原发于《诗潮》201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