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志
塔台在河岸更像一座花生收获机
飞机降落,我逆光拍摄一座塔台
飞机闯进来,夕阳让飞机形成亮点
塔台在河岸更像一座花生收获机
我拍下收获后的花生地
花生已经装车,我们未来得及买
收获机和塔台都在诠释一场繁重的忙碌
打碎的花生秧装进麻袋,在地里林立
阳光辉映并反射,土地和秧袋色泽饱满
城区楼房和塔吊显得有些逊色
花生成熟我在此路过
花生坐花我在此路过
花生播种我在此路过
每次路过我都想买一袋花生
播种时想坐花,坐花时想成熟
可我一次都没有买成
我从岳母家回来,岳母刚从花生地回来
我们拿着岳母拣回来的花生
在一片花生地拍照
我先拍花生地的红,再用逆光
拍摄塔台的黑
七号滩
雪落在七号滩
岳母脸上除了围巾,还有一层雪
雪不光装点岳母的白发
还让七号滩的芦花更像初冬的雪
连同滨海道,连同“启航”的红海滩
都更像冬天
更像冬天的滨海经济区
而岳母手握镰刀,周边被芦花重重包围
芦花和雪一齐飞舞,让碱蓬草更显婆娑
岳母挥镰更像收割稻谷
芦花雪花纷纷作倒伏状
将这些收获装上手推车
岳母感到这个冬天不怎么冷
甚至比较温暖
我把车停到院门,猫“喵”了一声躲到灶口
岳母正用七号滩的苇草苫盖青菜
雨雪已将白菜染上冰霜
檐下玉米因之更显苍黄
我往煤房备两捆玉米秆
预备下周再买一吨煤
而岳母说,有七号滩呢
待把这煤烧了的
这话不能当真——如她,岳母还会得场病
连同七号滩
七号滩有什么呢?除了苇草,还有茬头?
还有些玉米秆?
还有她自己或谁谁的身影?
反正每年冬天,岳母在七号滩都病上一场
雪不光落在七号滩
还落在我的车上
极寒
雪像它应有的样子,轻薄,清冷
风让雪打着回旋,愈发显得出夜色的黑
下楼,我加了件坎肩(网购山东棉)
身上暖,脚步踏实
路灯让树影覆在雪地,呼唤我用脚印
把缩微的枝丫搞乱
路灯与树影合作
让白车更白,红车更红
下晚课的公交每个站点都停一下
每个小区都送回几个学生
路灯映上车门,映出石老师的疲惫
灯忽明忽灭,我侧身
用卡扣将寒冷挡在门外
翌日,我起车打了三次火
车灯也仿佛晃动三下
到班后,一位同事用脚印融化了一片海滩
我用仅有的二百元给车加满了油
其实,太阳每天都散发出
最大的暖意
煤底子
冬是春的煤底子,早是晚的煤底子
岳母窗下的玉米,芦苇,与之相关的柴禾
是她多年的煤底子
岳父走后,岳母周边的空气
包括一狗两猫三只雁鸭
不但常常被海水打湿,冰封
还能和棚子里的那些煤
一块成为煤底子
寒暑易节,为她取暖
这个冬天,起初煤底子也能烧个把月
而岳母能将它延伸一个月
某年能烧两个月的煤底子
岳母能将它延伸三个月
支持它的不仅是煤底子,还有七号滩
还有大河口的泥土,红海滩的广告牌
岳母的倔强,不但能阻止大河口的煤车
还可以让红海滩的广告牌不时“起航”
岳母寒风里的身体,早晨让广告牌灭
晚上让广告牌亮
当时岳母的身体
和那一点煤底子都会感到温暖
然后她自己再打四五天点滴
吃上一两周的药
我忙时会让岳母在七号滩再倔强一些
有时感觉
那些煤底子也能支持我
我的倔强可以让大河口的煤车打着雪花
掠过红海滩抑或七号滩的芦花
让一车煤“轰”地盖住煤底子
让岳母想出屋运煤
端个脸盆却不敢出门
(原发于《辽河》202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