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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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1
耿禹是最不愿开会了。他不愿开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坐在主席台讲话的局领导，话讲的虽然铿锵有力，但落实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再一个，开会是要着警服的；他今年47岁了，可他肩上扛的却是三级警督的警衔。当他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肩上扛的警衔比自己的高，就不免自惭形秽。
可这天早晨耿禹刚进办公室，搭档丁毅对他说：“祁大队说9点钟到党政办公中心开会。”
耿禹问：“开什么会？”
“新来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主持召开的大会。”
“原来郑正义到任了。”耿禹早就听说省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长郑正义到丹江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不过前任走了两个月后他才到任。他打开衣柜拿出半截袖警服说，“真不愿开会。”
耿禹刚换上警服，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手机里传出妻子何冬梅的声音：“姑娘刚在网上查到高考成绩，她刚考473分，她到丹江医学院临床系分数够，但离她要去的影像系差10多分…… 你想办法找找人。”
耿禹平时对女儿管教是严格的，在女儿中考的时候，他曾对女儿说，咱家里可没钱，你能考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你别指望你上重点高中家里给你拿钱。女儿耿芳菲倒也争气，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耿禹明白，现在可不能说没钱不管孩子的话了，他虽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安慰妻子说：“好吧，我想办法。”
何冬梅不放心地在电话里嘱咐说：“孩子的事可是大事，你别再忙起工作把这事忘了。”
“忘不了。”耿禹不耐烦地挂断了手机。
这时，刑警大队长祁国军出现在门口：“你俩别去开会了。刚才有个农村妇女在林业医院被盗3万元钱，你俩到林业医院出趟现场。”
本不愿开会的耿禹听了这话，忙脱下警服说：“好的，我俩现在就出现场。”
丢钱的妇女是郊区菜农，叫唐凤英。她丈夫因肝癌住进了林业医院，这几天她丈夫要手术，她回家奔波了两天才凑了3万元钱的手术费用，谁知她在收费窗口要交手术费时，发现挎包里的3万元钱不翼而飞。唐凤英见挎包里的钱没了，瘫软在地上愣怔半天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耿禹和丁毅到了林业医院保安部，唐凤英还在哭哭啼啼。
耿禹因立功受奖多，在南江分局是响当当的人物，保安部徐部长对他很是钦佩；徐部长见了耿禹，就指着他安慰唐凤英说：“这个警察了不起，他接手的案件都能破。”
唐凤英听了徐部长的话，从坐着的椅子上秃噜下来跪在了耿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耿禹忙近前将唐凤英扶起。
耿禹很同情唐凤英的遭遇，他给唐凤英做了笔录，而后和丁毅到医院的监控室用U盘复制下了收费大厅的录像。
在回分局路过丹江医学院时，耿禹想到妻子吩咐的女儿的事。他让丁毅停车，说自己到医学院办点事。
耿禹虽在南江分局当了21年警察，丹江医学院也在南江分局辖区，可他平时工作刻板、不善交际，所以当自己有事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些茫然。他在医学院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办理一起抢劫案时，那个被害者柯晓燕是医学院的教授。他掏出手机给柯晓燕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想麻烦她点事。柯晓燕问什么事？耿禹说我现在医学院大门口，我见面跟你说。柯晓燕说你到我办公室来，她告诉了耿禹自己所在办公楼的地址。
柯晓燕当时被抢的挎包里有一枚昂贵的钻戒，她在饮水机前给耿禹沏着茶说：“那次我挎包被抢多亏了你，你要是不帮我把挎包找回的话，那我损失就大了。”
耿禹说：“工作吗，应当的。”
柯晓燕把水杯放在耿禹跟前的茶几上，有些知恩图报地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柯晓燕的话，让耿禹的心舒展了些。他说：“我女儿今年高考，因为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热门，所以志愿就报了你们学校的影像专业；可谁知，她只考了473分，而你们影像专业录取分数线是490分，不知你能否帮忙做做工作。”
“这……”柯晓燕显然没想到耿禹所提的是这样的要求；她显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着说，“这事我还没办过。这样吧，我领你找招生处朴处长，跟他商量下怎么办。”
“那好吧，麻烦你了。”
“你知道你女儿的准考证号吧。”
“这我还不知道。”耿禹说着，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准考证号发在自己的手机上。
朴处长戴着眼镜看似斯文，实则是牛哄哄的一个人。柯晓燕言明耿禹是她的亲戚，朴处长让耿禹写下他女儿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把纸条夹在台历本里，叼烟仰头跟耿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离开医学院，耿禹接到了柯晓燕的短信：耿警官，你女儿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帮上你，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晓燕的实话，让耿禹恍然明白，只有单独给朴处长送钱或许才有希望。他给柯晓燕回短信：你把朴处长的手机号告诉我。柯晓燕再回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没走过后门给别人送过钱的耿禹，决定为女儿调系要给朴处长送钱。
耿禹下班回家时，在一家经常去的彩票站打了五注彩票。卖彩票的女子说：“你还守着这36选7不放呢，现在双色球出奖率高，改打双色球吧。”
耿禹说：“这36选7我都坚守10年了，我得接着买下去，说不上哪天时来运转中个500万。”
“最近忙什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
卖彩票女子的提醒，使耿禹侧脸对着镜子照了下，他见自己不仅胡子长，有些花白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耿禹出了彩票站，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
耿禹理完发，犯了酒瘾，他走进一家羊肉串店。
耿禹往家走时已有些醉意。他刚迈进筒子楼，没留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他的右膝盖磕碰在楼梯上生疼，他坐在楼梯上把手放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半天。
耿禹的家住在这幢筒子楼的二楼，他的住处是他继承的父母的财产，实用面积只有27平方米，还没有物业。前些年他想贷款买房，下岗后在超市打工的妻子说，孩子考大学需要钱，攒点钱过几年再买吧。可是过后他再攒钱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买房的事成了他的奢望。
耿禹见女儿住的冲走廊的小屋已熄灯，就以为家人都睡了。他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被何冬梅推开。她闻到他的酒气，带着怨气地问：“你真行，还有闲心喝酒。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没听着呗。”耿禹脱鞋进了大屋，见女儿耿芳菲面带愁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耿芳菲见到父亲，把电视闭了问：“爸、我的事怎么样了？”
“爸正给你办着。”耿禹说，“挺晚了，回屋睡觉吧。”
耿芳菲在沙发上起身回了小屋。
何冬梅接着女儿的话题问：“姑娘的事办的怎样了？”
耿禹站在窗前默然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待听到女儿关屋门的声音后，才说：“我通过别人找了招生处的朴处长，不过调系得送钱。”
“得送多钱？”提到钱，何冬梅不免紧张。
耿禹思忖下：“得两万元钱吧。”
“那么多。”何冬梅愁苦地说，“这几年孩子补课没少花钱，加之你父母相继病逝的花销，咱俩也没攒下多少钱。现家里仅有5万元钱，孩子即使今年能上大学的话，也得走三表，三表的费用一年得多花1万元钱。”
耿禹叹口气：“没办法。”
“你在南江分局20多年，难道你就找不着欠你人情的恰当人，使咱们能够不花钱或少花钱办事。”
“我一个小警察，上哪找恰当人去。”
耿禹的话引起了何冬梅的牢骚：“你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职级没提上去，自己家的事也帮不上忙。”
何冬梅对耿禹的牢骚已发几年了，每当这时，耿禹都是哑言相对。耿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出屋到厨房洗漱去了。
睡觉的时候，何冬梅背对着耿禹。耿禹想跟何冬梅亲热，可他刚把手放在何冬梅的腰际，他的手却被何冬梅打了回来。
第二天早，何冬梅冷着面孔没跟耿禹说一句话。耿芳菲沉闷地也没话。耿禹草草地吃了口饭，沉郁地拿着家里的存折出了家门。耿禹给祁国军打电话说在外办点事，晚去单位一会儿。
耿禹到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元钱，到了医学院朴处长的办公室。
朴处长对耿禹说招生还有段日子结束，如果影像系招生名额不够的话，我会考虑你女儿事的。耿禹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朴处长的办公桌上说，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朴处长看了眼信封，随即把信封推给耿禹说，你这么做多不好，况且你和柯晓燕还是亲戚。当耿禹把信封推回朴处长一侧时，朴处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把这钱拿走，我希望你尊重我。
朴处长的做派让耿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出了朴处长的办公室，给柯晓燕打电话，把自己给朴处长送钱对方拒收的事说了，问她怎么办好？柯晓燕见耿禹如此问，只好实话告诉他，丹江医学院惟有影像系毕业生好就业，所以调影像系的学生不少；现在调系怎么也得送个5万、6万的。
耿禹出了医学院正一筹莫展时，忽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午在林业医院丢了3万元钱的唐凤英。唐凤英买了一颗大白菜让小商贩免她3毛钱的零头。小商贩不耐烦地给她免了零头。
唐凤英离开小商贩也看到了耿禹，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耿警官你好。”
耿禹疑惑地问：“你在这买菜到医院怎么做呀。”
“我丈夫在林业医院住院有段日子了，我在这附近租个小房，我每天给他做饭送去。”
耿禹想回避她丈夫的话题，可他还情不自禁地问：“你丈夫手术了吗？”
“这几天家里的亲戚正在筹钱，筹够钱就手术。”唐凤英眼睛噙着泪问，“耿警官，我昨天丢钱的案子搞的咋样了？”
耿禹这两天忙活孩子上学的事了，因而唐凤英的问话，让他心生愧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被窃的案子正在搞，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那麻烦耿警官了。”唐凤英用手擦了下眼角。
唐凤英的神情，使耿禹心酸酸的。他从衣兜里摸出200元钱递给唐凤英说：“你丈夫重病在身需要营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凤英顿觉意外，她手挡着耿禹递过来的钱说：“这可使不得。耿警官，我怎么能要你钱呢？”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点。耿禹把钱塞进唐凤英装菜的塑料袋里，边奔向公交车边说：“你就别推辞了。”
耿禹回到单位，把在林业医院调取的收费大厅录像在电脑上播放。8点5分，他看到唐凤英进了收费大厅站在缴费队伍后，她身后跟上来一个穿灰色半截袖衣服的男子。8点11分，男子趁唐凤英不备，拉开唐凤英背在肩上的挎包拉索，掏出装钱的纸包逃逸。因收费大厅摄像头的角度问题，耿禹没能看到扒窃男子的容貌。
下午，耿禹和丁毅围绕着林业医院附近的银行等单位在门口的摄像头，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录像。丁毅下班时间说有事走了，耿禹则在办公室仔细看着新调取的录像，以期能发现扒窃唐凤英男子的完整画面。
就在耿禹打印出从录像画面截取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何冬梅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说马上回家。
耿禹回家把给女儿办事的经过说给了妻子。何冬梅一听说医学院调个系要送5、6万，不由面带愁苦地说：“咱家就5万元钱，若是为了调系都送出去，那日后女儿上学的费用就得借了。”
耿禹说：“要不就不给女儿调系了，就让他学临床医学吧。虽然学临床别人说不好安排工作，但我想，女儿念好了，大学毕业后再考研究生，我就不信找不着工作。”
耿芳菲揉着眼睛从小屋过来说：“爸，调个系那么难吗？”
耿禹用惯有的思维说：“向你这种由低分数段向高分数段的系调，毕竟不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就难。”
耿芳菲激动地说：“从小你就看不上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现在到了人生关键时刻了，我调个系，你还说是不正当的行为；别人能调，我怎么就调不了？”
“我说你不行的话，那是管束你。”耿禹说，“你若听从我的管束，高中不谈恋爱，学习努力的话，你高考的成绩肯定要比现在高。”
或许爸爸揭了自己的短处，耿芳菲大声地嚷着：“没有关怀，没有鼓励的管束，肯定是失败的。我谈恋爱是你粗暴管束的结果，我结束早恋，把心用在学习上，是源于我妈对我的劝说。你这个当爸的等于对我什么也没做！”
何冬梅劝说女儿：“芳菲，这么晚了你嚷什么？”
耿禹清楚，女儿如此个性，都是妻子在她面前埋怨自己和对她的娇惯造成的。他叹口气对耿芳菲说：“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对你的关爱不够。可是芳菲，你今年已经20了，应当懂些事理了。”他接着感喟地说，“你爸半辈子没求过人，更没跟别人卑躬屈膝过；而我为了给你调系，低三下四给人送钱，却又被人冷落。咱家条件不好，送不起过多的钱给你调系，我刚才跟你妈商量，要不你学临床吧。”
耿芳菲坐在父亲的身边，犟犟地说：“学临床不好找工作，难道你让我毕业就失业吗？”
“你可以大学毕业后考研吗，读完研究生就能好找工作。”耿禹点燃了一支烟。
“你现在调系都没钱送礼，我考上研究生你能供起我吗？”耿芳菲被父亲的烟呛的咳嗽一声，她夺下父亲嘴里的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说，“没钱你还抽烟？还经常喝酒？”
女儿的言行，最终惹恼了耿禹，他抬手给女儿一个嘴巴。
女儿半边脸顿时红了。
耿芳菲哭喊着说：“你这是什么父亲呀！不讲理还打人。”
何冬梅在床上操起枕头砸在耿禹的头上：“当个小警察，啥也干不成，就能在家逞能耐。”
耿禹在沙发上起身，拿起衬衣出了家门。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耿禹在雨中踽踽独行……
2
耿禹把扒窃唐凤英的犯罪嫌疑人照片递给丁毅时，丁毅怔了一下。
耿禹问：“怎么你认识？”
丁毅忙摇头：“不认识。”
“那咱俩分头摸排这个嫌疑人。”
两人一起下楼，丁毅上了捷达车掏出了手机。他跟一个叫大象的通了话，他让大象半个小时后在北山公园等他。
大象便是扒窃唐凤英的小偷，他是丁毅养的所谓的“特情”，他是半年前从阳明区窜到南江区开始偷窃的；他一次在商场扒窃一个急着赶火车的妇女时，被丁毅抓了个现行。丁毅是不干净的警察，他见没有证人，便搜出了大象身上的5000元钱，给他一个上厕所的机会，放跑了他。之后大象很明事理地主动找到丁毅，向他撂了几个小偷，并时常打点丁毅。丁毅根据大象提供的情况把几个小偷送进了看守所，又得到了实惠，便感觉不错地长期跟大象保持着灰色的关系。丁毅不能不管大象，所以他只好约大象商量对策。
北山公园位于丹江市的最北端，它是依托林木葱茏的北山，和北山南麓的“抗日战争暨人民解放战争殉难烈士纪念碑”而建的。建成后的北山公园，楼台亭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山下九曲回廊的小径，多处大面积的花坛，造型个异的灯饰和长椅；这些怡人的景观加之清新的空气，吸引着众多的游人。
丁毅把捷达车停在北山公园的大门外，他登上北山，步入半山腰的一个亭中。
丁毅掏出烟和打火机欲要点时，发现亭下的一棵树晃动。他哈腰观察树下的情况，见一对男女以树为依托站立着正做苟且之事。
丁毅悄然到了那对男女跟前，先是用手机录下了那对男女，而后厉声一句：“干什么呢？”那对男女惊慌地停止了动作，继而男的忙提裤子，女的松开抱树的双手往下缕着裙子。
丁毅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女，见男的40左右岁，穿戴讲究；女的30多岁，不仅穿戴时尚，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丁毅亮出人民警察证说：“我是警察，你俩大白天的就在这……”
男的没等丁毅说完，就过来打着哈哈说：“啊，是警察同志呀，我跟你单独说两句吧。”
男的说，他跟女的是对象关系，两人今天到北山游玩，按捺不住便做了不该在外边做的事。丁毅管男的要身份证，男的推脱说没带。丁毅说那就只好麻烦你俩跟我到分局一趟了，以便查证你俩是否存在卖淫嫖娼行为。男的见难以脱身，就从钱包里掏出有2000余元钱递给丁毅让他通融。丁毅忽觉得男的面熟，他挡着男的递过来的钱，带有诈的成分说，我见过你。男的以为丁毅认出他是谁，就红着脸说，作为领导干部在外边真不应该做这种事；还望你宽容我一回，过后有事找我。丁毅说，那你给我张名片吧。男的赶紧掏出名片递给丁毅。丁毅看名片上有南江区副区长几个字样，不由心想，这是条大鱼，日后说不上能为我所用。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把名片揣进裤兜接听电话。电话里大象问他在哪呢？他说你到半山腰的亭子来吧。丁毅接过电话，对男的说，你俩走吧，我改天去找你。男的连说了几声谢谢，就和女的走了。
丁毅见到大象，横了他一眼：“你他妈的干大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大象装傻充愣，“我最近没干什么大活呀。”
“前天林业医院患者家属被盗3万元钱是谁干的？”
大象摇头：“不是我干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也没啥唠的了。”丁毅扔下这句话，出了亭子。
大象看着丁毅的背影，立马觉得不对劲，他像演戏似的疾步追上丁毅满脸堆笑说：“林业医院那活是我干的，我只是没来及跟你说。”
丁毅拍了下大象的脑袋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大象恐慌地说，“要不我把钱退回去？”
“你傻逼呀？你把钱退回去岂不更证明你有事了吗？耿禹肯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耿禹的名字大象是打怵的，他不由地问：“是耿禹把我查出来的？”
“若是我查出来你，岂不就好办了。”丁毅后悔的是，若是当初他保存影像资料，过后就跟耿禹说没查到犯罪嫌疑人；那样耿禹没辙，大象还得感谢自己。
大象求丁毅想办法让耿禹放过自己。丁毅说耿禹在分局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会听我的，你若是没有好办法的话，只能先躲躲了。
耿禹是不用有前科劣迹的特情的，他的工作方法就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店铺的老板、小商小贩、丢失过东西痛恨窃贼而协助他的人，都给他提供过相关的案件线索。耿禹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到街面上逛了没出两小时，就有人指着照片说这不是大象吗？耿禹问，大象是谁？对方说，大象叫什么不知道，我在阳明区做买卖时，曾看他在阳明区偷。
耿禹到市局情报资料科，查找绰号叫大象的重点人员。没几分钟，情报资科的民警就把查询结果告诉了他，绰号大象的人，丹江市就有一个，姓名叫朴飞宇，朝鲜族；曾因扒窃2009年8月被阳明分局刑警大队劳动教养两年；他家住阳明区牡丹办事处3委18组。
朴飞宇的情况，让耿禹推测出他刚出劳教所不敢在阳明区再犯案了，便换了个地方到南江区偷来了。
耿禹从市局出来，直奔朴飞宇的住处。他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趁朴飞宇还没花掉所窃钱财前及时把他捕获，好尽可能的给被害者返脏。然而，他扑了个空，朴飞宇住处的房门紧锁。
耿禹到街道办事处经了解，朴飞宇因父母在韩国打工自己在家住，他前年劳教时，他的住处被亲戚出租了。
耿禹下午到单位，把上午工作的情况告诉了丁毅，他让丁毅摸排朴飞宇的落脚点。丁毅没想到耿禹这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诧异地看了耿禹一眼。
耿禹一眼就看出了丁毅眼神中的内容，他直言不讳地说：“丁毅，你如果认识朴飞宇的话，就跟我直说。朴飞宇的案子在你哪不好办的话，你可以回避，我找别人协助我。”
“看你说的，我要认识朴飞宇岂不就把他抓来了。”丁毅尴尬地笑了下，辩解说，“我这人跟小偷从没有理不清的关系，不用回避。”
两人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国军领着一个帅气小伙走了进来。
祁国军介绍帅气小伙说：“这位是新分到咱们这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贾永旭；从今天开始，小贾就在你们中队工作了。”
耿禹故作受宠若惊状，双手握着祁国军的手说：“哎呀我的祁大队，你能给我们增添新生力量，真是太感谢了！”
祁国军指着耿禹对贾永旭说：“这是你们中队长耿禹。”
贾永旭伸出手说：“耿队长你好。”
耿禹握下贾永旭的手说：“往后别管我叫队长，管我叫老耿就可以了。”接着耿禹把丁毅介绍给贾永旭。
祁国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在林业医院丢失3万元钱的案子，你们搞的怎们样了？”
耿禹说：“我们已查出……”
丁毅插嘴说：“这个案子有了些眉目，正在搞。”
耿禹见丁毅如此说，就没再接着说什么。
“有眉目就好；这个小偷太可恨了，竟把别人救命钱偷了。”祁国军随后说了句，“你们忙吧。” 就离开了耿禹他们办公室。
耿禹对贾永旭说：“咱们中队主要的工作是打击扒窃拎包违法犯罪，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干好了也不易。”
“我喜欢抓小偷。”贾永旭面带兴奋地说，“你教教我工作经验吧。”
耿禹说：“扒窃拎包案件大都发生在商场、公交车上、饭店和网吧；当你看见在人群中乱挤，目光游移不定，眼睛始终往别人衣兜、背包处踅摸，一旦与人眼神相对，就迅速躲避的人，那么你发现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小偷。有些小偷还使用一些‘道具’来掩护，比如报纸、杂志纸袋等物品遮挡被偷者的视线，然后下手……”
耿禹传授了半天的经验，看下手表说：“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咱们到街面转转。”
丁毅从抽屉里拿出把手铐递给贾永旭说：“眼睛睁大点，说不上你工作第一天就会有收获。”
贾永旭把手铐别在腰际，颠颠地跟着两位师傅出了办公室。
三人下楼坐上了丁毅的捷达车。
耿禹因要接着打探朴飞宇的下落，他在向阳市场大门口下了车。丁毅对耿禹说，我和贾永旭到南江商城去了。耿禹点下头，有事打电话。他又吩咐贾永旭多注意安全。
当车里只有丁毅和贾永旭时，丁毅说：“我跟你说小贾，耿队长传授你的经验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把特情经营好；只要把特情经营好上来线索，工作才能出成绩。”
贾永旭说：“那是。”
“所以说，你要看见小偷正行窃时，在你没下手之前，你要先跟我打个招呼；以免把给咱们提供情况的特情给抓了。”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一时犯了糊涂。
3
朴飞宇不敢再到街面去了，他每天魂不守舍地窝在住处摆弄电脑。
其实朴飞宇成为贼，并不是因手头拮据使然，而是欠缺管束的结果。他父母早在10多年前就赴韩国打工，把16岁的他扔在家里让他叔叔照管；他叔叔不是别人，正是耿禹为女儿调系所求的丹江医学院招生处的朴处长。朴处长只兄弟俩，且他的孩子是女儿，朴飞宇是朴家的单传，由此朴处长很是看重这个侄儿。朴处长不差钱，住房有多套，其中一套就在他住的隔壁。朴飞宇父母到韩国时，朴处长让侄儿到他的隔壁住。朴飞宇不愿让叔叔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他坚持一个人住在家里。朴飞宇的父母虽每年都给他邮几万元钱的生活费，可他吃喝嫖赌的个性，几万元钱往往几个月就花销了。他没钱后，就琢磨起偷来。他被阳明分局教养后，朴处长才知侄儿竟是个小偷。朴处长决心改掉侄儿的贼性，他在侄儿教养期间，把他的住处出租了。朴飞宇从劳教所出来，只得住叔叔家的隔壁的房子，无奈地每天在到叔叔家吃饭时，听叔叔唠叨般的教诲。
朴处长看出了朴飞宇情绪低落，这天早晨，他问埋头吃饭的朴飞宇：“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朴飞宇身体激灵下抬起头：“没什么事。”
虽然朴飞宇回答没什么事，但他身体的激灵让朴处长看出了端倪，他没再接着问下去；直至妻子和女儿出门上班和上学后，他才苦口婆心地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在家窝这么多天。”
朴飞宇踌躇了下，最终吐口：“叔，我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朴飞宇说：“我拿了别人3万元钱…… 有个叫耿禹的警察正在抓我。”
“你……”朴处长气的把跟前的一杯白水泼在了侄儿的脸上。
朴飞宇抹了下脸上的水渍哀求说：“叔，我这是最后一次闯祸，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你就帮帮我吧！”
朴飞宇被劳教时，朴处长没有管他。朴处长认为让他接受下教训或许日后能改好，他没料到侄儿的祸愈闯愈大，他心里清楚，这次若不管侄儿，他可不是仅劳教了事的，他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朴处长说，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闯祸，那我就权当信你一回，我争取不让你进看守所。不过你日后要干点什么；你无所事事的，老毛病还会犯。朴飞宇说，叔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
朴处长认为摆平朴飞宇的祸事并非难事，他给好朋友南江分局盛副局长打电话，说有事想找耿禹通融一下，你看……。盛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让我找南江分局任何一个人走后门都行，但惟独耿禹这事难办，这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郁闷地刚撂下电话，他忽然心里一亮地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他考进医学院的女儿调系，他想若是以不追究朴飞宇的违法犯罪为条件给耿禹女儿调系的话，他应当能同意。他急切地在桌面上翻找着耿禹留下的纸条，当他找到那张纸条并拿起电话欲拨耿禹的手机号时，盛副局长的话又响彻在耳际，这个人不通情理，油盐不进。
朴处长思忖了半天，放弃了跟耿禹直接联系的打算。他见耿禹还留下了女儿耿芳菲的手机号，于是他拨通了耿芳菲的电话。
朴处长在电话里说，我是医学院招生处的，关于你调系的事，我想跟你母亲沟通下。耿芳菲说我妈妈上班，我过会儿让妈妈打电话给你。
没过5分钟，何冬梅的电话打进了朴处长的手机。朴处长说，我想跟你商量下你女儿调系的事，你到医学院我办公室来。正在为女儿调系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何冬梅，喜出望外地在电话里说，好，我马上过去。
朴处长见到何冬梅，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调系的事，我可以给你办。但有个条件你回去得跟你丈夫商量下。”
何冬梅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朴处长说：“什么条件你尽管讲。”
“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叫朴飞宇，他因犯了点小事你丈夫正在抓他；若是你丈夫答应放他一码，你女儿过段时间开学后，就能直接到影像系学习。按道理这事我应跟你丈夫直接说，可我经了解他是很耿直的人……”
何冬梅打断朴处长的话，承诺说：“你说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我等你或你丈夫的电话。”朴处长面带欣喜。
从朴处长办公室出来，何冬梅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见是大学同学韩向军。韩向军微笑着向她走来说，我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韩向军曾追求过何冬梅，可不知为何，何冬梅本能地对他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此时她见到他也唤不起老同学相见的热情，她记得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便不由淡笑问，你到医学院办事？韩向军说，我调到医学院来了，我办公室在楼上，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何冬梅说，我还有事，等哪天再聊。韩向军有些不舍的说，我手机号没换，有事打电话。
耿禹听完妻子述说的朴处长给女儿调系所提的条件，说：“他没说他侄儿犯的什么事吗？”
“他只说他侄儿犯了点小事。”
耿禹带着愤慨说：“他侄儿把一个妇女给她丈夫手术的3万元救命钱给偷了，我若放过他侄儿，就是徇私枉法。”
“咱女儿调系可是关乎她前程的大事，她调了系毕业后就能就业，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呀。”何冬梅近乎哀求说，“你干了半辈子警察始终耿直，为了自己的女儿，你就网开一面吧！”
耿禹不置可否地说：“我看看吧。”
朴处长开具的为女儿调系的条件，虽然让耿禹纠结，可他还是动了心。上班的路上，耿禹考虑给朴飞宇网开一面所产生的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他知道，朴处长能够得知自己在抓他的侄儿，问题出在丁毅的身上，他肯定是跟朴飞宇有联系的。自己放朴飞宇一码虽是件不该做的事，由此会让丁毅抓住自己一个把柄，但因丁毅做了不该做的事比自己多，再加之他跟朴飞宇有联系，他不会在暗处给自己放冷箭。唐凤英丢失3万元钱刑警大队虽已立案，可大队领导并不知道自己已摸排出犯罪嫌疑人；那天祁大队问这个案子搞的怎么样了，自己要跟领导汇报案情时，不是让丁毅打断话说有了些眉目正搞着吗？如果跟大队领导说案子没有摸排出线索也属正常。耿禹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释然；但他脑海中随即又闪现出唐凤英那愁苦的面容，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耿禹刚进办公室，丁毅跟他说：“有人找我给朴飞宇走后门，我说朴飞宇拿了大钱，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们耿队商量。”
丁毅的话，耿禹若有所思没做反应。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耿禹拿起电话“喂”。话筒里传来祁国军的声音：“耿禹你过来下。”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看着电脑说：“你看看这警情信息。”
耿禹近前，跟祁国军一同看公安局域网上显示的上一天市区的发案情况，祁国军说：“最近这段时间南江区的扒窃拎包案明显上升，昨天全市5个城区共发生扒窃拎包案件27起，咱们南江管内就有9起，你们中队防控打击力度怎么跟不上呢？”
耿禹深知南江区扒窃拎包案呈上升趋势，跟丁毅以培养特情的名义与小偷打成一片是分不开的，他很想说我没有好的搭档你让我怎么干活？可这句话此时因自己即将放纵一名小偷却难以说出口，他只得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把扒窃拎包案件上升的趋势打压下去。”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又说：“祁大队，我抓了人后，你可要顶住说情。”
祁国军承诺说：“好，没问题。”
从祁国军办公室出来，耿禹打通了朴处长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你先把你侄儿偷的钱返回来吧。朴处长说，你方便的话过来取吧，我有事还想跟你唠。耿禹说半小时后我让别人去取。便挂断了电话。
耿禹带着贾永旭开车到了医学院，他指着一个办公楼对贾永旭说：“你到一楼的招生处长办公室，跟姓朴的处长说耿禹让我过来取东西。”
“好的。”贾永旭下车奔向办公楼。
耿禹之所以不愿跟朴处长见面，是因他是否放过朴飞宇，内心还处在彷徨中。
不一会儿，贾永旭手拎着一个档案袋上了车。耿禹接过贾永旭手里的档案袋打开，见到三沓百元钞票。他放下档案袋，启动车向林业医院驶去。他要把3万元钱尽快返还给失主唐凤英，好用于她丈夫的手术。
不曾想的是，唐凤英的丈夫因手术费的丢失没能及时手术和急火攻心，已去世。当耿禹和贾永旭找到唐凤英丈夫所在的病房时，见护士把一辆载着蒙面尸体的平车推出病房，后面跟着哭啼的唐凤英……
唐凤英因给丈夫手术费的丢失所造成的家庭变故，特别是当耿禹返回给唐凤英3万元钱时，唐凤英愈发伤心地哭喊着，这钱还有什么用啊的话，深深刺痛着耿禹的心。由此他为没能及时追回赃款和为一己私利而要放纵朴飞宇萌生自责。他眼睛湿润地从林业医院出来，坐进警车握着方向盘发呆。
贾永旭不知缘由，只看得出返回唐凤英的3万元钱是赃款，他带着安慰说：“耿队，咱们努力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耿禹答非所问地说：“小贾，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干；咱俩的工作计划，不要对丁毅说。”
贾永旭有些不解地点下头。
朴飞宇有叔叔答应为他平事，他便不再惶恐，而是安然地沉浸在网络游戏中。殊不知，朴处长跟耿禹沟通的结果，没有帮他平什么事，却让耿禹推测出他的藏身之处，引来耿禹对他的抓捕。
当敲门声由轻到重，朴飞宇才听到有人敲门，他关低电脑的音响，起身到门厅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说：“收水费的。”
朴飞宇刚打开门，做贼的敏感使他一眼看出门口的两位男子像警察，他边欲关门边说：“我是租房户，你们晚上等旁边这家人回来再收水费吧。”
耿禹倚住门说：“门既然打开了，还能让你关上吗？”
贾永旭亮出传唤证说：“朴飞宇，跟我们走吧。”
朴飞宇耷了着脑袋从衣架上摘下外衣穿上，出了房门。
贾永旭给朴飞宇戴上了手铐。
到了南江分局刑警大队，朴飞宇见到丁毅刚要说什么，丁毅瞪了他一眼，他没言语。
丁毅不好再在单位待，他跟耿禹说外出办事。耿禹说你忙你的吧。
朴飞宇被锁在审讯椅上。耿禹的一句铁板钉钉的事说吧。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扒窃唐凤英3万元钱的案子撂了出来。
当盛副局长领着朴处长来走后门的时候，耿禹已办完朴飞宇的刑事拘留手续。
给朴飞宇保释无望的朴处长盯着耿禹说：“算你狠。”
耿禹冷笑下：“你提的条件对我也蛮有诱惑力的，不过我职责在身，身不由己。”
耿禹和贾永旭把朴飞宇送进看守所后，他俩又马不停蹄地到了南方商城，经过3个小时的蹲守，在下班人流高峰时，抓获两名正在实施扒窃的小偷。
耿禹审讯人手不够，就给丁毅打电话让他到单位。丁毅说在外边有事，待会儿回去。耿禹见指望不上丁毅，就让祁国军指派别人协助他们中队工作。
丁毅是晚间8点多钟到的单位，他来单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给一个叫于洪的小偷讲情的。他对耿禹说，于洪是我培养多年的特情，咱们通过他，也破过一些案子；这次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于洪是耿禹已掌握的3起扒窃案子的嫌疑人，耿禹怎能轻易放过他，他说，如果于洪只做了今天扒窃120元钱的一起案子，我可以给他个机会；可这小子作案多起，你说我怎么给他机会？
丁毅在走廊跟耿禹给于洪讲情正僵持时，于洪在办公室跟贾永旭喊：“我找丁毅，丁毅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丁毅说：“我找于洪唠唠。”
耿禹虽知道丁毅找于洪唠的结果不利于审讯，但他看到了丁毅脸上的焦灼，只得点头。
丁毅进了办公室说要跟于洪单唠，贾永旭出了办公室。
丁毅打开于洪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给他点燃了一支烟。
于洪抽着烟说：“丁哥，你们干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耿禹今天上午把大象抓了，我哪知道他们下午还干活。”
“丁哥，我可不想进看守所，你得给我弄出去。”于洪很有意味地看着丁毅理直气壮地说。
“我何尝不想把你弄出去。”丁毅避开于洪的目光，“不过这次够呛，耿禹已掌握你多起案子；我刚才为你的事向他求情，他没答应。”
于洪没作声，他把烟蒂扔在地上，头仰在审讯椅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此时于洪的神态，似乎在告诉丁毅，你若不帮我的话，或许你也有麻烦。
“我找祁大队给你做工作。”丁毅说着给于洪戴上手铐，出办公室给祁国军打电话去了。
于洪是老贼，他原先是跑大轮的（在火车上偷窃），他跟丁毅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对丁毅没少打点。3个月前刑警大队成立了由耿禹和丁毅组成的反扒中队后，于洪跟丁毅说跑大轮现在不好干，要在南江区地面玩。丁毅答应了于洪的要求，他说反正反扒队就我和耿禹两人，他干活必须得带上我，有什么动向我会告诉你。于洪有了丁毅的关照，便开始在南江区大胆地偷了起来，他一次跟踪一个俄罗斯商人出了南江区扒窃了6000美元。案子虽没发生在南江区，但以丁毅对于洪的了解，他确定外商的失窃案就是于洪所为，他给于洪打电话敲打了他几句。于洪很会看事地把帮别人讨账得来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送给了丁毅。所以丁毅必须得帮于洪。
耿禹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何冬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接着她在电话里针对耿禹抓捕朴飞宇使女儿失去了调系的机会大发肝火，说出了窝囊废、不可理喻、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等让人寒心的话。耿禹在电话里没说一句话，他待妻子发完火，默然地挂断了手机。
耿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欲好好审审于洪，祁国军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祁国军在电话里说于洪是丁毅的特情，他让耿禹给于洪办理取保候审手续。耿禹说祁大队，我曾跟你说过要顶住走后门的。祁国军在电话里叹口气，透着无奈地说，我是一向支持你的，但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偷进了看守所，一个警察接着被纪检委调查。祁国军很明白的话，迫使耿禹不再坚持，他只得说，好吧，我听你的。
接连两个电话，犹如两把穿心的箭，让耿禹纠结心疼。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他把本能帮上女儿的大事，却因良心不可承受的徇私枉法的交易，一下给搅黄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职，他内心实则也难以容忍与小偷同流合污的警察，可现在他把小偷抓了，却因领导庇护有污点的警察，而不得不给小偷网开一面。他想哭、想喊、想骂人，他却不得不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惟有他用力击打窗台的拳头，才显示出他内心的苦闷和无奈。
4
何冬梅这段时间没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儿唉声叹气。
随着学校开学日子的一天天接近，这天何冬梅为女儿调系的事不得已给韩向军打了电话，她问韩向军在医学院做什么工作？韩向军说在医学院当副院长。她说我想有事麻烦你。韩向军说，咱们老同学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尽管吱声。何冬梅说那我晚间找你吃点饭，咱俩谈谈。韩向军说好。何冬梅说，那你等我电话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订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巨无霸海鲜公馆，而后给韩向军打电话告诉了他单间号。
何冬梅提前10多分钟到的酒店，她在单间里内心很是复杂地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美貌的少妇，兰花白底的连衣裙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材，一袭披肩长发衬托出椭圆形俊俏的面容。何冬梅虽对自己的容颜和形体持有自信，但她靠近镜前，抚摸着几缕细细的眼角纹，仍不免蹙蹙眉头。
人生叵测，何冬梅没想到自己竟会求到韩向军。她和韩向军都是丹江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韩向军曾向她发动过猛烈的爱情攻势，学理科的韩向军具有文学的天赋，大学的4年间，他曾给她写过多篇或婉约含蓄、或大胆直白的爱情诗。应当说韩向军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那时她心里装着的是她高中同学，高考进入警校的耿禹，所以她对韩向军的追求始终没有动过心。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丹江纺织厂工作，韩向军却以自己喜好为主考进了市委宣传部。她以为从此与韩向军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想来，何冬梅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不免怅然若失，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耿禹，难道容貌菱角分明的耿禹和他身上威仪的警服吸引了她？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耿禹真正让她心仪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可如今，耿禹的真诚和正直成为他仕途的羁绊和给人留下不谙事理的印象，加之自己下岗后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这样她便认为自己的生活分外的潦倒。
正在何冬梅思绪万千的时候，单间的房门被推开，韩向军微笑地走了进来。
何冬梅近前握着韩向军的手说：“你好老同学。”
韩向军用柔情的目光打量着何冬梅说：“没有想到，能够跟你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对韩向军的漠然，歉意地调侃说：“我甚是荣幸地能跟韩副院长，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吃饭。”
何冬梅的话对韩向军很是受用，他欣欣然说：“我跟你说何冬梅，咱们老同学之间可没有什么领导干部一说。”
“坐吧老同学。”何冬梅让坐后，叫服务员拿菜单让韩向军点菜。
韩向军浏览了下菜单，就点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鲜鲍等4个菜，并让服务员拿瓶水井坊酒。
何冬梅听到蟹和鲍的字眼就知道韩向军点的菜较贵，她不仅有些顾虑，自己带的2000元钱别再不够买单的。
酒菜上来后，韩向军问：“你能喝点吧？”
何冬梅踌躇下：“能喝点。”
韩向军打开水井坊酒先给何冬梅斟着，当装三两酒的杯斟倒一半时，何冬梅说：“好了，我只能喝这么多。”
韩向军拿酒瓶的手停顿下说：“你斟一杯，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不好生硬拒绝，只得点头。
本来何冬梅找韩向军吃饭，有种求人临时抱佛脚的尴尬感觉，好在两人都是大学同学，以前的大学生活可做谈资；再则韩向军毕竟是官场中人，他圆滑的一面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更主要的是，已离婚的韩向军对何冬梅旧情难忘。于是两人谈吐风生，很是默契。
不知不觉间，何冬梅杯中的酒已剩酒底，韩向军说：“老同学，再喝点吧。”
何冬梅没有拒绝，只是摸了下绯红的面颊说：“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韩向军又给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话引入正题：“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嗫嚅下说，“我找你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孩子今年考入了你们医学院临床系，可医学院影像系不错，我想把孩子调到影像系。”
韩向军没有爽快答应是否给办事，而是问：“上次我在医学院见到你，你就是办孩子调系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丧地说：“是的，可事情没办成。”
“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下。”韩向军眼神透着关注。
“是这么回事……”何冬梅说了给女儿调系没成的经过。
“你丈夫可真是够固执的了。”
“这事是不是办夹生了，不好办？”
“是有些不好办。”韩向军思忖下，“我给你办办看。你把你女儿的姓名和考号过后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韩向军没有完全应承下来何冬梅托办的事，但何冬梅还是喜出望外地举杯说：“这些酒我敬你，先谢了。”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杯，两人把酒喝下。
何冬梅出单间时有些晃，韩向军搀扶她，何冬梅前走几步，摆脱他的搀扶说：“我没事。”
何冬梅先奔到前台买单，服务员说：“有位先生已买完单了。”
何冬梅才知，韩向军借外出打电话的功夫把单买了。她问：“消费多钱？”
服务员说：“3600元。”
何冬梅听了咂下舌。
耿禹对祁国军如实反映说，丁毅不仅跟于洪一个小偷有屡不清的关系，要想南江区扒窃拎包案下降，必须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把他调出反扒中队，也是对他的爱护，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祁国军答应了耿禹的要求，他说在没把丁毅调出反扒中队前，先让他休假。
丁毅得知回家休假的信儿，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贾永旭不知内情地问：“丁哥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休假。”丁毅骂咧咧地说，“这个中队两个半人，还有他妈的整事的。”
丁毅的话，让贾永旭瞠目结舌。
耿禹知道丁毅对自己的不满，他虽没说什么，但他喟叹地想，我若是对你丁毅整事的话，你早进检察院了。
没有丁毅的干预，耿禹和贾永旭没黑没白工作了5天，共刑事拘留小偷6名，打压下了南江区扒窃拎包案持续攀高的态势，使南江区接连四天扒窃拎包发案为零。
祁国军对耿禹的工作是满意的，这天早上他关切地对耿禹说：“几天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耿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忘事的人，这时他忽然想起女儿该开学了，自己没能帮成女儿调系，她开学的日子怎么也得送送她。他恍然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耿禹回到家，见妻子正兴致勃勃帮女儿打理上学用的东西。
耿禹问妻子：“你怎么没上班？”
“送姑娘上学难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说，“这个家里有你没你都可；我若像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耿禹似乎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的客人，耿芳菲见到父亲，不仅没有说话，刚才愉悦的面容也顷刻间冷了下来。
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脸颊问：“姑娘，今天到校吗？”
耿芳菲只“嗯”了声。
“爸爸没能给你调成系，你在临床系不要持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对待学习。”耿禹宽慰女儿说，“其实学临床是应用最广泛的……”
耿芳菲打断耿禹的话说：“我已经被影像系录取了。”
“是吗？”耿禹惊诧地看着妻子。
何冬梅轻描淡写地说：“我大学有个同学在医学院工作，我找他给姑娘调的系。”
耿禹虽因没办成女儿的事，曾遭妻子的怒骂；但妻子终把女儿的事办成了，他还是如释重负地赞赏妻子说：“老婆有两下子。”
何冬梅娇嗔地看了耿禹一眼。
给女儿送到学校忙碌完已是中午，耿禹说：“咱们找个好点的饭店吃点饭。”
耿禹领妻女进了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的单间，耿禹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说，你开车怎么能喝酒？耿禹说，我待会儿打电话让贾永旭把车开走。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对妻女心存愧疚，耿禹喝着酒说了些感慨的话，她对妻子说：“你这么多年跟我受了不少苦，我这人除了忙于工作，也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何冬梅说；“今天不是你检讨的日子，废话少说。”
耿禹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姑娘呀！你长这么大你爸对你关爱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过你，你不记恨你爸吧？”
女儿犹如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说：“记恨什么？”
耿禹接着说：“如今你已跨入大学的校门，今天对你来讲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日后你要认真学习，宽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颓废，不麻木，要真实地生活；虽然真实被一些人看成是滑稽可笑的，很不时尚的做人方式，那些伪善的人却大行其道，滋润地存在；但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真实……
何冬梅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把你那套四处碰壁的人生观说教给姑娘。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对妻子说，我说的话，在你哪都是废话。
由于住房面积小，耿禹和何冬梅顾忌女儿，两人过夫妻生活总是小心翼翼。这回女儿住到大学校园里，两人在家里便想放开些，可这天晚上耿禹的下身却不怎么听使唤。何冬梅生气地说，你白天酒喝少了！
5
何冬梅只找韩向军吃顿饭，韩向军就把耿芳菲调系的事给办了。送女儿上大学后，何冬梅想感谢下韩向军，她准备了两万元钱，给韩向军打电话说找他吃饭。韩向军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不过今晚吃饭换个口味，上情缘酒店吃杀猪菜怎么样？何冬梅说只要你合口味就行，那晚间5点半，我在情缘酒店等你。
何冬梅到了情缘酒店进了单间，拿手机欲给韩向军打电话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测不出自己近50岁的人了，谁还会有这样的情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开玩笑。她问：“谁呀？”
一个做做的女声回答：“我呀。”
当何冬梅摸到对方较粗的手指和听到回答的声音，她即刻说：“韩向军。”
随着哈哈的笑声和眼前的手离开，何冬梅看到韩向军站在跟前说：“猜的还挺准。”
何冬梅对韩向军带有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下说：“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单间号呢。”
韩向军坐在椅子上说：“其实我在门口就看见了你，就随你进来了。”
何冬梅叫进来服务员，对韩向军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来两个菜，酱脊骨和溜肥肠。”
何冬梅又点了两个素淡的菜说：“喝什么酒？”
“我带酒了。”韩向军从椅子后拎起一瓶五粮液酒。
何冬梅调侃：“还是当领导好啊！整天喝好酒。”
“来，我斟。”韩向军打开包装盒和酒瓶，先是给何冬梅斟了大半杯，而后给自己的杯满上。
这次两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韩向军给何冬梅斟酒时，她没计较多与少。
待服务员上齐菜后，何冬梅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帮了我大忙，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向军跟何冬梅碰下杯说：“看你说的，帮什么大忙，谁家还没点事呀。”
让韩向军开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韩向军面带笑意地也把杯中的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说：“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女儿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过你女儿的事，能够看出，你丈夫耿禹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韩向军说，“我跟招生处的朴处长说了给你女儿调系的事，他是带着很大抵触情绪给办的。朴处长的处室归我分管，要是我不分管的话，你的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里只有工作，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组织认可，仕途通达也行，结果快50岁的人了，连个副科级员都不是……”何冬梅不愿提及丈夫过多的不是，他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韩向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耿禹喝酒吗？”
“他喝酒，酒量还挺大。”
“你能喝点酒，也是他熏陶的结果吧。”
何冬梅看着韩向军笑下没言语。
在韩向军眼里，何冬梅酒后绯红的脸颊加之她的笑，带着些许妩媚和暧昧。他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说：“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缓慢地把手抽回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经无所谓了。”
韩向军独自喝口酒说：“我还在想你。”
“年轻时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何冬梅从挎包里掏出信封打破尴尬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给你女儿调系，对你来讲是个大事，可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咱俩是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这信封里钱不多，只两万；你若不收，我心里岂能安稳。”何冬梅说着把信封塞在韩向军的手里。
“你看不起我。”韩向军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他不满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弹落在地裂开一道口。
何冬梅没有捡地上的信封，她此时感触颇多，自己为人妻，却像自己领孩子单过似的，这因给女儿调系打点的事，本应耿禹出面，可他不闻不问整天泡在单位里；自己出面打点，即考虑家里不宽裕的生活想省点钱，又要顾及面子，想把事情做圆满些。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韩向军不接受她的打点。不接受打点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她觉得委屈，眼泪便不争气地噙在眼里，她掩饰地用双手把脸捂上。
何冬梅的神态，韩向军看的很了然；他不仅有些愕然，继而默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里。
何冬梅仍就捂着脸，韩向军拿张纸巾塞在她手里，而后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贾永旭很佩服耿禹的反扒手法，一次两人在南方商城分开巡视，耿禹在一楼，他上了二楼。他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四处踅摸，他赶紧跟上；当他看到戴眼镜的男子从袖筒里顺出大镊子伸进一女子裤兜时，他掏出手铐扒开人群急忙向前奔，可他到了戴眼镜的男子的跟前才发现，耿禹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已把戴眼镜的男子人赃俱获地控制住。
贾永旭自到反扒中队以来，还没有亲手抓获过一个小偷，这让他很是不甘。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到向阳派出所办事，路过向阳市场时，贾永旭说，耿队，我到市场转转。耿禹停下车说，去吧，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贾永旭进了市场后昂扬地做了个扩胸动作，而后把手插进衣兜握着手铐，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两侧仔细地巡视着。向阳市场是个封闭的大型综合市场，面积能有两万多平方米；此时不是下班的时间，故而人流稀落。
贾永旭在市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可疑的人；他估计耿禹要来接他来了，就向门口走去。
就在贾永旭因没发现嫌疑人而感到些许遗憾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砰然心跳，并紧张的使他握手铐的手有些颤抖；他见一瘦高挑的男子把手伸进了正买化妆品的一个女孩的挎包里，转瞬间掏出一个狭长的钱包。
贾永旭心里骂着自己你他妈的紧张什么的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目标，喊了声：“警察别动。”把手铐的一端铐在了“瘦高挑”拿钱包的手上，他接着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向对方时，旁边一膀大腰圆的男子猛然扑上他，把他撞个趔趄，“瘦高挑”趁机扔下钱包向市场外跑去。
“膀大腰圆”无疑是“瘦高挑”的同伙，贾永旭岂能让他逃脱，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圆”，对方叫嚣说：“我什么也没干，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威胁警察。”贾永旭说着把手伸向对方腰际，他为阻止对方的逃逸要把对方的腰带抽出。
可谁知，挣脱无望的“膀大腰圆”竟针对贾永旭不客气起来，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逼在贾永旭的脖颈处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这紧要关头，耿禹从门外奔了进来，他把“77式”手枪顶在了“膀大腰圆”的头部：“再动打死你。”
贾永旭下了对方的弹簧刀，接过耿禹递过的手铐，把对方双手背铐了起来……
耿禹过来接贾永旭在市场门口刚下车，见“细高挑”右手戴付手铐从市场里跑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贾永旭遇到麻烦了。“细高挑”是老贼熟悉耿禹，他见到耿禹双腿发软，耿禹把“细高挑”铐进警车里，进了市场及时化解了贾永旭的险境。
“细高挑”被带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后，交待了自己扒窃经过。不过他对“膀大腰圆”只知绰号叫老六。说起两人的相识，“细高挑”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原来，“细高挑”跟“膀大腰圆”的妻子关系暧昧，一次两人被“膀大腰圆”捉奸在床。“膀大腰圆”勒索了“细高挑”5000元钱后，两人经相互了解得知都有扒窃的“爱好”，于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虽然“膀大腰圆”装疯卖傻地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耿禹觉得“膀大腰圆”跟警察动刀很是反常，他认为该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愿落在警察手里才促使其有过激的举动。可他只能在“细高挑”身上得知“膀大腰圆”家住郊区温春镇，妻子叫何冬梅。耿禹问何冬梅这三个字咋写，不曾想，“细高挑”告诉他的三个字，竟巧合地与他妻子的名字同音同字。
耿禹在公安网上通过调取何冬梅的户籍资料，得知了“膀大腰圆”的真实姓名，进一步查询得知他是因抢劫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他在笔录纸上记下了查询结果。
就在耿禹欲关闭电脑网页时，忽觉得刚才查与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时，似乎有妻子在宾馆开房的记载。他在“一查清”的网页上重新输入了何冬梅的名字，进行收索。
果不其然，网上有自己妻子在9月11日21点12分至次日凌晨5点，在情缘酒店开房的记录。耿禹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脑中一片空白。
贾永旭看耿禹发呆的样子，问：“耿队，想啥呢？”
耿禹缓过劲来，说：“没想啥。对了，我得出去办点事。”
耿禹临走时，把“膀大腰圆”的查询结果递给了贾永旭，并叫过来一个侦查员陪同贾永旭审问。
耿禹在开车去往情缘酒店的路上，回忆着11日晚间自己的活动和妻子的反常举动，
当耿禹把警车停在情缘酒店门口时，他想起11日晚间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时，妻子说要取两万元钱打点给女儿调系的韩向军。
耿禹询问了前台服务员11日晚间何冬梅开房的情况，并调取了11日晚间的录像。服务员说，那天晚间一个男人先过来开的房，因男的没有身份证，没开成房，后又过来个女的开的房。即使即将解开谜底，可耿禹心里仍有个期冀，那就是11日妻子不慎把身份证丢失，开房的女人当是别人；可录像显示，开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服务员的介绍与录像的画面相吻合。
显然跟妻子开房的应当是韩向军。
耿禹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蔑视和挂着嘴边要离婚的话语，竟演变的趋于现实。
耿禹浑身顿感无力地仰坐在沙发上……
对于有些人来讲，婚外情犹如毒品，明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损害，却又欲罢不能。何冬梅就是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的情感倾向于情人。韩向军也对何冬梅有所投入，他让何冬梅在所在的打工企业辞职，到了医学院图书馆当了管理员，何冬梅对新工作的收入和清闲甚是满意。
耿禹自发现妻子出轨后，他内心杂乱不堪；近几年来，由于他对家庭付出的少，没少遭妻子的埋怨甚至是恼怒的恶语。即使妻子有些话让他感到很是刺耳，他也没有顶过一句；他总觉得自己难以改变的个性和工作，让妻子多付出不少，妻子发些牢骚也是应当的。在他眼里，妻子还算贤淑；可如今，他对妻子的印象已被颠覆，为此他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他很想跟妻子大发一通脾气，把她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房的事抖落出来，以消解原先对妻子的忍耐所带来的憋屈。可他又一想，那样的话，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他不想20余年的婚姻就此破裂。
耿禹曾到医学院想找韩向军谈谈，可他在走廊里经别人的指认见到韩向军时，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耿禹想拯救自己的婚姻，由此他少去了一些酒局，每天处理完单位的事就立马回家，他在回家的途中还买些蔬菜。耿禹一连几天的表现，何冬梅终于说，你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耿禹说，工作和家庭两者兼顾，才能生活的有意义。何冬梅像看陌生人似的盯了耿禹半天说，你要是早觉悟该有多好！耿禹观察着妻子表情说，现在难道晚吗？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疑问的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天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好像并不知道这天她过生日，她早上收拾利索后推门要走时，没提晚间过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后说：“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转身诧异地打量眼丈夫，点头说：“好呀。”
当耿禹把警车开到医学院门口，何冬梅下车时问：“你可是极少用单位车接送我的，你怎么今天发善心了？”
耿禹想说，因你今天过生日吗？让你高兴些。可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话到嘴边便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认为我接送你是发善心的话，只要你高兴，那我日后就多发些善心。”
何冬梅对耿禹嫣然一笑下了车。
何冬梅带有笑意的俊俏面容，和她下车后步行所显现的曼妙的身姿，让耿禹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当耿禹启动车要离开，看到前面开着奥迪车的韩向军时，顿感愤然。
耿禹由于刑侦业务能力强，所以领导经常指派他干些份外的工作。傍下班时，祁国军让他协助别的中队审讯杀人犯。耿禹不好意思说妻子过生日而告假，他只是说，今晚我家中确实有事，我还得早点回家。祁国军说，那你忙你的吧，今晚我留下主审杀人犯。
耿禹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间回家吃饭，可女儿不接电话。耿禹给女儿发短信：今晚你妈过生日，回家吃饭吧。女儿回了一个“嗯”字。耿禹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言，特别是自己没给她办调系的事后，她几乎不再理他这个父亲。耿禹看着女儿回的短信，苦笑了下。
虽是深秋，天气已凉爽，可耿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仍是汗津津的
耿芳菲回家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耿禹说：“等会儿你妈。”
耿芳菲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都6点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这个点应该回来了。”耿禹说着从厨房进卧室给妻子打电话。
电话打通后，耿禹问怎么还不回来？何冬梅说单位有个活动，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饭吧。耿禹刚要说什么，何冬梅却挂断了电话。耿禹再拨电话，咋开始听到对方不接电话的风音，进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耿禹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很可能跟韩向军在一起；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懑和嫉恨，促使耿禹离开家去验证自己的推测。他离开家时，耿芳菲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妻子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过房，耿禹条件反射般地将警车开到了情缘酒店。情缘酒店门口果真停着韩向军的奥迪车，耿禹进了情缘酒店上了二楼的餐饮部。他见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个单间，他跟随在服务员的身后；他的打算是，若是服务员走进的单间里有妻子和韩向军的话，他先夺过服务员手里的生日蛋糕扣在韩向军的头上，而后再质问妻子……
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单间门，里面传来妻子的声音：“生日蛋糕来了！”
听到何冬梅的声音，耿禹两眼冒火地刚要奔进单间，却又止住了步；因他从单间的虚掩的门处看到里面不仅有妻子和韩向军，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理智使耿禹意识到，要是妻子和韩向军单独在一起，自己发作一番未尝不可；可此时怒火冲天的进去，不仅给他们造成不愉快，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他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他站在单间门口长嘘了几口气后想，回家吧，有什么事待妻子回家后再说。
耿禹回到家，耿芳菲仍在等妈妈，她问：“爸，我妈到底几点回来呀？”
耿禹说：“你妈今晚不在家吃饭了，咱俩吃吧。”
耿芳菲看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说：“蛋糕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耿禹斟上一杯白酒一口喝了，又斟上一杯……
何冬梅是晚间12点回的家，她见耿禹坐在沙发上抽烟，就问，怎么没睡？耿禹说，你不回家我岂能睡得着；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何冬梅踌躇下说，我手机没电了。耿禹说，手机没电只是个借口吧？今晚韩向军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包括你的丈夫。何冬梅质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求韩向军办过事，欠他的人情，难道我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吗？何冬梅的谎话，让耿禹决定跟她离婚，他淡定地把两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说，女儿睡了，你小点声。耿禹冷笑着接着说，我说你今晚跟韩向军在一起我是有证据的；你不仅今晚跟他在一起，9月11日那天晚间，你和韩向军在情缘酒店开了房，开房时因韩向军没带身份证，你便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耿禹的话犹如霹雳，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她站在卧室中间无所适从，脸上透着多钟情绪纠结所形成的羞愤、尴尬和茫然。耿禹冷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离婚办的很顺当；何冬梅自知理亏，加之耿禹供养女儿上大学，她净身出户回了娘家。耿芳菲对父母的离婚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她的反对没有奏效后，便对父亲大声嚷着说，你这个男人是混蛋的父亲和丈夫，你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不仅不顾家，现如今竟彻底地把我和我妈抛弃；虽然你仍会供我念大学，可从今往后，我心里将没有你这个父亲。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离婚的原因告诉女儿的，他对女儿的责骂只能默然承受。
原先狭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里却变得空旷，他一回到家，就很伤感，就想哭。他大多的时间都在单位，他为了在单位能有个住的地方，他时常替别人值班。
以往耿禹虽常加班，但情绪低迷地长时间的不回家却是反常的。祁国军感觉耿禹的家庭出了问题。这天下午，他对来汇报工作的耿禹说：“晚间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耿禹笑了下，“祁大队，你怎么想起找我吃饭呢？”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劳的，犒劳一下你。”祁国军指着耿禹说，“你是不是仪表该收拾一下了，看你胡子拉碴的，衬衣那么脏。”
耿禹拽下衬衣领看了一眼，见白衣领已变成灰色，不免尴尬地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去。”
“去吧，6点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馆就行了。”
耿禹晚间到了利群牛肉馆，见到单间里仅祁国军一人，诧异地问：“怎么就咱俩？你只犒劳我呀？”
“当然，只犒劳你一人。”祁国军说，“你点菜吧。”
耿禹这段时间大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叫进服务员，没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还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酒菜上来后，两人喝了口酒，祁国军说：“昨天上午市局召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说，要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并说这次在用人上，坚持唯才是举，以德为重的原则，公平公正地把有业务能力，又想干事的人安排到基层领导的岗位上。咱们刑警大队缺个副大队长，你应该试试。”
“领导干部在台上说的都好，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码事了。”一谈到仕途的进步，耿禹心里就堵得上，可他却不愿放弃进步的机会。他独自喝了口酒问：“你看我这次行吗？”
“以我看，你是最好的副大队人选；业务能力、工作态度都没说的，你要是当上副大队，更能发挥你业务上的优势。”祁国军诚恳地说，“你若能当上副大队，我在工作上也省力不少。”
曾两次竞聘领导岗位没成的耿禹，知道自己能否进步关键在于领导的意愿，他担忧地说：“不知分局领导对我怎么看？”
“分局领导吗？”祁国军推测地说，“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长有些隔阂，但我想不是问题；关键是一把手，在刘玉东那，我会推荐你。”
耿禹耳闻作为分局长的刘玉东要办事得需打点，他不由地说：“我可没钱送礼。”
“你耿禹当警察兢兢业业20余年，侦察破案、立功受奖全分局最多，赏也该赏给你个副科级了。”祁国军说，“以你耿禹的人品，你若花钱买官就作践了你自己；咱哥们不干花钱买官的勾当，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竞聘。”
祁国军的话，使耿禹有了些自信，他端起酒杯说：“多谢祁大队对我的赏识。”
“论年龄，你是我大哥；你这个当大哥的对老弟的支持和对工作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我若不考虑到你的仕途进步，我心里会愧疚的。”祁国军说，“来，咱俩干一个。”
耿禹心里感到些许温暖,爽快地跟祁国军干下杯中酒。
祁国军斟酒时，提到了想要了解的问题：“你最近怎么很少回家？”
耿禹缓慢地点燃一支烟，说：“我离婚了。”
祁国军吃惊地看了耿禹一会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使你离婚，原因也不在你这……”
丁毅已被祁国军调到了别的中队，他知道自己调离反扒中队是耿禹建议的结果，由此他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阂。
谁想在基层竞聘领导干部中竞聘哪个职位，已不是什么秘密。丁毅今年30刚出头，他认为自己在刑警大队干的不怎么样，所以原本也没想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务；可他听到耿禹要竞聘副大队长后，他不但当众说出，以耿禹的性格，他要是当上领导呀，这帮人都没法活了的话，还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鱼也要搅合水的竞聘念头。
想升职得需要打点，这个浅显的道理，丁毅可比耿禹明白。当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点，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北山跟小偷朴飞宇见面前，曾目睹一男一女在树林里苟且的场面，那男的不是给自己过名片吗？他好像是南江区副区长，他肯定会帮自己忙的。丁毅翻箱倒柜地找那副区长的名片，可无论是抽屉里还是衣柜里，都没有那副区长的名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曾用手机把那对男女苟且的场面录了下来，他忙拿手机寻找那段录像，还好，那段录像还在，且影像清晰伴音清楚。
丁毅到了南江区政府，他在岗位公示栏里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录像里的男人照片，照片下写着：副区长，徐卫东。他又在公示栏里仔细瞧了半天，又找到了录像里女子的照片，女子是办公室副主任。
找到了找寻的目标，丁毅兴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门口保安阻止说：“政府机关严禁吹口哨。”
丁毅对保安笑了下，以示歉意，接着他问：“徐卫东副区长办公室在哪？”
保安说：“三楼301室。”
“谢了。”丁毅直奔三楼。
丁毅敲了两下301室虚掩的门，里边传来声：“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
丁毅进屋先打量着办公室，徐卫东的办公室宽敞而雅致，40余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铺着本色的实木地板；门对面的窗下，摆着几盆大花卉；室内右侧的的靠墙处，是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前面便是徐卫东的大办公桌了，徐卫东面容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靠椅上，他身旁有面鲜红的党旗；他身后是一溜书柜，书柜里满是文史方面的书籍；与书柜里的书籍相匹配的，是室内的墙上挂有几副装裱的字画。室内的一切，使丁毅感觉室内的主人难以与手机里的录像有联系。
徐卫东差异地看着不同于其他来访者的丁毅问：“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转到徐卫东的身上说，“我有事？”
“请坐。”徐卫东指着沙发说。
丁毅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徐副区长，你认得我吧？”
徐卫东显得有些厌烦：“我不认识你。”
丁毅笑着提示：“两个月前，咱俩在北山见过面。”
“是吗？”徐卫东没反应地问。
“我见你时，你和一个女的正忙活什么事。”
丁毅点的如此明了，徐卫东恍然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北山一幕，他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对，我叫丁毅。”丁毅说，“那天你临走时给我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你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丁毅坦然说出自己要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徐卫东帮忙的事。
徐卫东思忖了会儿，直言说：“你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们南江分局虽然在南江区，但区里跟你们公安机关联系的少；况且我这个管农业的副区长即使帮你说话，你们分局长刘玉东也不一定理会。”
“我想你是终归能帮上我的。”丁毅大胆地说，“你可以赞助我点费用，我可以找刘玉东直接做工作。”
徐卫东吃惊地瞪着丁毅：“你竟敢敲诈我？”
“我哪敢敲诈你呀，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你看这段录像吧。”丁毅说着，在椅子上起身前倾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录像给徐卫东看。
当徐卫东真切地看到他跟属下的女同事苟且的场面时，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7
丁毅在徐卫东手里得到两万元钱，回到单位后进了刘玉东的办公室，把装钱的信封扔到办公桌上说，刘局，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望您给予关照。刘玉东瞟了眼信封，爽快地点头，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的从局长所在的二楼办公室，回到了三楼刑警大队。祁国军在走廊里看到丁毅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走进耿禹的办公室。他对耿禹说：“刘局长那，你去没去呢？”
耿禹摇头：“没去。”
“你怎么没去？”祁国军知道耿禹经济拮据，就说，“我已向刘局推荐你两次，但你还得跟他谈；你不要考虑别的，你的优势在于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能力，你提早跟刘局说过，他会心里有个数。”
“我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
“急什么？”耿禹笑了下。
“难道你不知道吗？丁毅也要竞聘副大队。”祁国军说，“刚才我看他高兴的样子，就想他是不是找过刘局做工作了，由此我就对你担心。”
正在这时，贾永旭走进办公室。
耿禹不好再唠什么，就说了句：“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便和祁国军一同出了办公室。
关于在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事上，祁国军和耿禹对刘玉东所希冀的起码应有的公正，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刘玉东是不放过任何敛财机会的人，他不见钱财是不可能给耿禹机会的；况且在耿禹到他办公室之前，他已收下丁毅的两万元钱。所以当耿禹走进刘玉东办公室时，刘玉东不冷不热地问：“到我这有事？”
耿禹在沙发上坐下说：“刘局，基层领导快要竞聘了，我想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
刘玉东说：“我知道，祁国军跟我说过。”
“我在南江分局虽工作了20多年，可现在仍是科员；我年龄也较大，日后晋级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希望这次竞聘刘局能给予关照。我有一定的刑侦工作经验，我若能当上副大队长，在侦查破案上会更大地发挥我业务上的优势……”
刘玉东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不耐烦地打断耿禹的话说：“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
听了刘玉东的赤裸的话，耿禹顿感一股凉气沁入心肺，身体从外到里都是凉凉的！他怔住了。
刘玉东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切，他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当领导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
耿禹没听刘玉东的解释，他起身出了刘玉东的办公室。
半个月后，南江分局基层领导干部的竞聘，丁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8
副大队长没当成，耿禹很是沮丧。他逢人就讲刘玉东对他说的，你别以为你能侦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干活的人，可以给你立功，可以让你当先进，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他牢骚满腹地发泄着内心愤懑，没见过这么黑的领导，竟露出如此赤裸贪婪的面孔，他妈的我要是给他送上钱，他就不会对我说能干活的人但不一定适合当领导的话了。祁国军找他叹口气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接着开导地说，什么事想开些吧，你牢骚话说多了，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耿禹急赤白脸地说，我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让我说话吗？祁国军叹口气说，你别跟我吵。耿禹听不进别人劝慰的尖锐的话，得来别人送给他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评语。
这天上午，浏览公安网的耿禹，在省厅网页上，看到省厅政治部组织全省公安系统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休养团到庐山修养的通知后，忙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政工科，说他要去修养。政工科的人说，得立过二等功以上荣誉的才符合修养条件，市局政治处的朱燕说咱们分局没有够条件的。耿禹说，我立过二等功啊。政工科的人敷衍说，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还是问市局政治处吧。耿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到市局当面向朱燕问个明白。
当正襟危坐的朱燕听了耿禹问把省厅组织的立功人员和模范人物修养团的名单是否上报后，就说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耿禹说为什么没我？朱燕诧异地打量着他说，你够条件吗？耿禹对面前冷漠的年轻女警不满地说，我够不够条件，你们政治处还不知道吗？朱燕说，起码知道够条件的没有你耿禹的名字。朱燕的回答，让耿禹的怨气一下顶在了胸口，他大声说，我破大案的时候，你还没入警呢，我告诉你，2001年9月，我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特大杀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获了发生在南江区北山公园杀死两人的“2010、5、12”特大杀人案…… 我立过两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还被省厅评为破案能手等诸多荣誉；难道我不够修养的条件吗？朱燕边听着耿禹的话，边在电脑上查询着说，你立过三等功的记载这里都有，你几个月前破的在北山杀死两人的那起杀人案，给你报二等功了，不过省厅还没有批下来。耿禹说，那么说我10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们就无端地把立功档案给我弄没了。朱燕对耿禹几分钟前说的话反唇相讥说，就像你说的，你破大案时，我还没入警呢，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耿禹气的怒目相向，嘴里迸出，你他妈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着耿禹说，你、你想怎么的？耿禹压抑着内心的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朱燕的办公室。
朱燕被耿禹的言语惹恼，她打电话给南江分局局长刘玉东，告了耿禹一状，说耿禹在政治处撒野骂人。
耿禹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接到了南方商城的一个商贩打来的电话，说是黑子进了南方商城。黑子曾偷过打举报电话的商贩的钱，也是耿禹要抓的负案在身的老贼，耿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黑子逃脱。他加大油门向南方商城驶去。
耿禹进了南方商城，问在门口卖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下手了吗？中年男子说，看他对一个妇女下手了，而后往里走了。耿禹点下头，向商城里走去。
黑子犹如一条警犬，嗅觉特灵，当耿禹在10余米开外观察他时，他就觉出了什么；他像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似的，离开跟踪的一个老者，向门口走去。
耿禹岂能放过他，他在门口截住了黑子，他掏出手铐刚戴上了对方一只手，黑子就挣脱着叫喊：“警察打人了，还无端给人戴手铐。”
黑子的叫喊，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里的两个女式钱包举起说：“这是这人偷的钱包，我在执行公务抓小偷。”
门口的保安一见警察在抓小偷，就过来帮忙。
黑子本以为耿禹没抓到他的扒窃现行，自己一闹想趁机逃脱；可他见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并且身边还围了保安，他只得耷了下脑袋。
耿禹虽顺利地把黑子带回了单位，可却难以撬开黑子的嘴。黑子是一问三不知，即使问他在抓他的过程中从他衣兜里翻出的钱包是偷谁的，他竟抵赖说这钱包不知是哪来的。
耿禹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双手背铐在椅背上，对他动起手来。几个耳光下去，黑子面颊通红地跟耿禹叫号：“你还能打死我呀？”
耿禹用手指点着黑子的额头，厉声地说：“我不能打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耿禹审讯黑子的声音，让因朱燕的告状而要找耿禹的祁国军在走廊听到，他推开耿禹的办公室，见耿禹脸色铁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正拽着黑子的头发问话。
祁国军沉着脸说：“耿禹，你出来。”
耿禹没注意祁国军的脸色，他把黑子交给贾永旭说：“你给我接着问，对他别客气。”
祁国军把耿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质问耿禹：“你想干什么？”
耿禹说：“不给这小子来点硬的，他不会交待的。”
祁国军没听耿禹的解释，他指着耿禹喝令：“我现在准你休假，你马上把枪交给我回家。”
祁国军没有跟耿禹如此严厉过，耿禹不知所措。
“我说话你没听清吗？”祁国军缓和下口气说，“以你现在的情绪再工作，会出大问题。再一个你明天到市局政治处给朱燕赔礼道歉。”
耿禹始料未及地说：“怎么，我、我还给她赔礼道歉？”
“让你去你就去，以刘玉东的意思还想给你警告处分呢。”
耿禹激动地问：“凭什么呀？”
“你竞聘没成所发的牢骚话，塞满了刘玉东的耳朵；他接到政治处的朱燕告你状电话后，他就想借此机会整你。”祁国军说，“你休假避下风头。”
耿禹慨然地摇下头，无语地从腰间掏出“77”式手枪……
柯晓燕开车上班在医学院大门口，把拿着书本，低头走道的耿芳菲刮到在地。柯晓燕忙下车把耿芳菲扶起，问伤着没有？她见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伤，就要领她到医院检查。耿芳菲活动下左腿，见无大碍，就说不用上医院，自己得去上课了。柯晓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柯晓燕对耿芳菲说，你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要及时给我打电话。耿芳菲点下头走了。
柯晓燕到了办公室，觉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听说过，她在手机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电话号，同时也显示出了耿禹的手机号。手机上两个耿姓的电话号，让柯晓燕想起耿禹曾找过自己给女儿调系的事。她拨通了耿禹的手机问，你女儿叫耿芳菲吧？耿禹说对，怎么你见到我女儿了？柯晓燕说，我刚才见到她了，对不起的是，我开车进校门时，刮碰到了你女儿？耿禹忙问，没什么事吧？柯晓燕说，没什么大碍，她上课去了。耿禹啊了一声说，你若不打电话提起我女儿，我差的忘了，该到学校给她送生活费了。柯晓燕说，你到学校，来我办公室坐会儿吧。耿禹说，好的。
下午的时候，柯晓燕惦记耿芳菲，便到学生宿舍去看她。当柯晓燕迈进学生宿舍一楼的大厅时，不曾想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耿禹站在楼梯口处，耿芳菲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耿禹见到女儿高兴地问，姑娘，最近学习忙吗？耿芳菲把脸扭向一边应答，还可以吧。耿芳菲没有直视父亲，耿禹商量着说，姑娘，没事的话，跟爸出去走走吧，晚间请你吃好吃的。耿芳菲说，没时间。耿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女儿说，这个月我多给你拿300元钱，想吃些什么就自己买。耿芳菲接过钱，转身就往楼上奔。耿禹在她身后说，有事给爸打电话。耿芳菲犹如没听见父亲话似的，连头都没回，消失了楼梯的拐弯处。
耿禹像是因做错事被老师训斥过的小学生，低头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眼前极不和谐的一幕，使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柯晓燕惊诧，为什么坚定、果敢、锐气四射的身为警察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竟表现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是怯懦！而本应阳光、快乐、热爱父母的女儿，怎么会对来看自己的父亲竟表现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不恭、甚至是欠缺起码教养的冷漠！还有让柯晓燕惊诧的是耿禹的那张脸，当低头走近柯晓燕的耿禹，被柯晓燕叫声名字而抬起头时，一张灰暗的像是长时间没洗净的面容，及面颊上浓密的胡茬，和通红且又浑浊的眼神；这张类似于街头乞丐般，透着愁苦和落魄的脸，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柯晓燕的面前。柯晓燕感觉叫错人了，有些不敢相认地望着耿禹。
耿禹没想到柯晓燕会出现在学生宿舍门口，他颇感意外地说：“原来是柯教授。”
柯晓燕说：“我来这办点事。”
“那你忙你的。”
柯晓燕此时已没有了对耿芳菲的惦记，她说：“事情办完了。” 她接着问，“看女儿来了？”
“啊，是，我看女儿来了。”耿禹支吾了下，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下说，“我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
“你女儿不经常回家吗？”
“我搞案子没日没夜的，她妈妈还经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离婚的何冬梅就在医学院图书馆，日后说不上柯晓燕会认识，自己不应这么掩饰，他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的一幕，加之耿禹说的一半的话，已使柯晓燕觉得耿禹的家庭不正常，她为了不使耿禹尴尬，忙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她又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耿禹说：“好吧。”
柯晓燕没把耿禹领到办公室，而是把他领进心里咨询室。
耿禹看着心里咨询室那张类似于办公桌的案子，和窗户上拉着的纱帘，及两张舒适的沙发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的小盆栽和纸巾盒，还有案子前的躺椅，不由的说：“我记得办公室不是这样的，这间办公室挺特别。”
“坐吧。”柯晓燕把耿禹让坐在沙发上，而后把瓶纯净水放到他跟前说，“我这没有茶水。”
耿禹拧开纯净水，呷了一口说：“我有神经衰弱，是很少喝茶的，怕睡不着觉。”
柯晓燕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我看你今天难得清闲。”
耿禹说：“我近段时间休假。”
“你们的工作挺忙碌的，搞起案件来，有时内心也难免焦虑，休假心情能放松些吧？”
耿禹停顿了下，说：“心情是能放松些。”
柯晓燕觉察出，耿禹之所以的停顿，是他不易让人发现地叹了口气。她问：“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下，“什么心事？”
柯晓燕直视着耿禹说：“确切地说，你的生活出现了困境。”
耿禹听了柯晓燕的话，像是对方窥见了他隐私似的，心里一激灵沉默地看着柯晓燕；柯晓燕清秀的面庞，有种若有若无的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淡定与和煦。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柯晓燕打破沉默说，“其实人走出困境，就是心里自救的过程……”
耿禹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柯晓燕的话，带着调侃说：“那么说，我若有困境的话，你能帮我自救了？”
柯晓燕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对自己伤害最大以留学为名离她而去到美国的丈夫，她说：“我丈夫出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也一度消沉。”她接着豁达地笑着说，“我当然可以帮你自救。”
柯晓燕的真诚，使耿禹哑言，也打动了他；此时他内心中压抑着诸多不良的情绪，犹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涌到胸口。
柯晓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内心不良的情绪释放出来，只有他释放出不良情绪，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转变。她说了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也应当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我刚才看到……”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失败的人。”耿禹打断柯晓燕的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雨滂沱地哭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耿禹呜呜的哭声。柯晓燕虽预感到耿禹遭遇心里困境，但她没料到耿禹竟哭的如此伤悲和委屈。
过了3分钟，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晓燕从纸巾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耿禹，耿禹擦下眼睛，尴尬地笑下说：“不好意思柯教授，我……”耿禹说了一半话，不知可否地摇下头。
“喝口水吧。”柯晓燕说，“你是个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为我好朋友；你有什么委屈的事，不妨说给我听。”
刚才的哭泣，让耿禹心里轻松了；虽然耿禹对柯晓燕是信任的，但他不想把有伤自尊的事告诉柯晓燕。耿禹看下手表在沙发上起身说：“现在4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们改天聊吧。”
“好吧，”柯晓燕开导地说，“其实我们心里困境的产生，并不只是由于失败和挫折，而往往是认识上的偏颇和片面，人们总是用歪曲的认知来自己虐待自己，自己摧残自己，自己伤害自己，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柯教授。”
9
这天早上，耿禹一打开手机，接到了柯晓燕发来的短信：人生就像一个硬盘，烦恼可以删除，快乐可以拷贝。祝你有个好心情！耿禹感觉到些许温馨，他脑海中浮现出柯晓燕清秀的面庞。
就在耿禹出门坐在早点摊边刚端起一碗面条时，祁国军打来电话，说南江区三天前发生一起杀人案，他让耿禹上班搞案子。祁国军的电话，引发了耿禹不满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嚷着，我假没休完，上什么班。发了杀人案，让不懂业务，且又提职的人去搞好了；他妈的干活想起我来了，提职怎么不考虑我呢？发了牢骚，耿禹没等祁国军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
祁国军给耿禹发来条短信：你跟我说些没用的，你混蛋！
祁国军的短信，让耿禹猛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对，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祁国军，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正是他的赏识和鼓励，自己才竞聘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一职，自己仕途的挫折，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有给分局长刘玉东送钱。祁国军说的对，自己向他发脾气，真是混蛋。
祁国军的电话没起作用，可他的短信，却犹如一道命令，让耿禹扔下只吃了几口的面条，离开早点摊，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向南江分局驶去。
耿禹进了祁国军的办公室，祁国军打量他一眼：“在家休了段时间，变利索了。”
耿禹说：“我原先不利索，都是让单位给我害的，整天加班加点，哪有时间收拾自己。”
祁国军指着耿禹：“你现在一说话就带怨言。”
“带怨言怎么的？”耿禹坐在沙发上转了个话题，“说杀人案的案情吧”
祁国军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说：“10月23日晚，铁北派出所管内西海林大街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叫温连生，42岁，是黄花木器厂的工人，住铁北派出所管内。他的妻子叫田凤鞠，是近郊二道河乡小学的教导主任。案发那天下午木器厂开工资，温连生的家里人等到他半夜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没想到他被害了，他兜里约2500余元钱的工资没有了。他的死因是颅骨的乳突处被钝器击打造成坍塌，致使颅内出血死亡。”
“谁报的案？”
“是个出租车司机。凌晨1时许，出租车司机开车刮碰到了在道边上的死者自行车，他下车查看，发现了死者。”
“温连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据派出所片警介绍，温连生的家里没什么问题，他夫妻和睦，邻里关系融洽，温连生平时也没什么不良的奢好；他接触的人，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邻里。”
“前期咱们都做了什么工作？”
“现场显示出的明显迹像是侵财性质的路劫，大家开始对有打劫劣迹的人员以及流动人口进行排查。谁知排查了三天竟毫无结果。”祁国军说，“由于是横尸于公路上的凶杀案，影像面较大，造成了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市委、市政府也督促公安局尽快破案。”
“卷宗在哪？”
“卷宗在贾永旭那，下午召开案情分析会，你要做发言。”
“那好，我看了卷宗再到现场看看。”
耿禹离开时，祁国军在他身后说：“其实我真想让你休完假上班，但没办法。”
耿禹像没听见祁国军话似的，径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耿禹说：“‘10.23案件’从面上看，以侵财为目的的侦察方向没有错，现在案子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我看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方面，如果侦察方向正确的话，我们或许做的不够细，没有把实情兜上来；再一个就是流窜做案，案犯没有在咱们排查的区域内，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面是，案件的侦察方向错了，案犯抢走被害者的钱财，目的是混淆咱们的视线，案犯的目的就是杀人，仇杀、情杀、都有可能。”
一贯不满耿禹的丁毅，此时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带有攻击性地说：“现场的情况已证实就是路劫，再则被害者接触人员单一，家庭和睦；怎么能引起仇杀和情杀？案发时，副市长、公安局长郑正义到现场也说是路劫，郑正义可是刑侦专家出身，难道你耿禹的刑侦业务能力……”
祁国军打断丁毅的话，气愤地说：“丁毅，你什么意思？耿禹说的我认为有道理，你认为他说的没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给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语，把头扭向了别处。
“下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杀和情杀上靠。”祁国军说，“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耿禹负责。”
耿禹把侦查员撒下去后，并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被害者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关系。惟一让耿禹感兴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凤菊曾被所在学校已病退的原校长宋立志看上过，她不为所动，宋立志仍对她黏黏糊糊糊的，她当着别人的面，给宋立志一个大嘴巴子。他问到田凤菊学校调查的侦查员，田凤菊当教导主任，是宋立志在职时当的，还是他下台后当的？侦查员没回答上来。他让侦查员接着查。侦查员很快反馈，田凤菊是宋立志下台后当的教导主任，宋立志黏糊她的事被乡里知道了，二道河乡范得意乡长就给宋立志校长的职务给免了，原教导主任当了校长，她就当了教导主任。耿禹又让侦查员了解范得意的生活作风情况，范得意的情况也很快反馈回来，范得意两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离婚，现单身。
耿禹笑着说“觉得有点意思。”接着他对贾永旭说，“跟我找宋立志了解情况去。”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宋立志，宋立志虽不能确定田凤鞠与范得意有暧昧关系，但他说两人关系不错，田凤鞠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范得意给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开了张传唤证就领人去传唤田凤鞠。可到了田凤鞠的家里，只有田凤鞠15岁的儿子和他的叔叔在家，15岁的孩子哭涕涕着递给耿禹一张纸说：“我中午放学回家，就不见了我妈，只见到我妈留下的这张遗书。”
耿禹看了遗书，见上面说丈夫死的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于世，要随他一起去……
本已对田凤菊产生怀疑的耿禹，打电话跟祁国军汇报说：“丈夫被害没几天，做妻子的就抛弃儿子想自杀，这不合情理，只能说明她事后的自责和做贼心虚。”
祁国军推断说：“说不上她隐藏在范得意哪。”
耿禹说：“我们现在就传唤范得意，接着看看他的家里。”
当在乡政府里传唤范得意时，范得意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他妈的警察没吃错药吧，传我干什么？”
耿禹观察着范得意，范得意虽然面上张狂，可眼神有些游离。耿禹认为，案子有眉目了。
耿禹让侦查员把范得意押回分局，同时他又领几个侦查员到了范得意家。
在范得意家，没有找到田凤鞠。耿禹思忖，范得意不缺钱，他说不上在市里还有其它住房。他们在市房产部门查到，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范得意还有一套不为外人知晓的住宅。
当耿禹拿着范得意的钥匙打开房门时，田凤鞠正站立在房门门口……
温连生和田凤鞠是很不理想的婚姻组合，当初两人走到一起时，仅仅出于“双方都是双职工”的经济考虑。田凤鞠是有一定文化的清高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连生过于的内向和平庸，使田凤鞠产生了厌烦。特别是宋立志校长对田凤鞠的骚扰，田凤鞠跟温连生说了，她让温连生去警告宋立志，而温连生却说，在人家手下干活，警告个啥，自己躲着点就得了。田凤鞠一听温连生这话，便对温连生彻底失望了，田凤鞠对温连生连吵的心情都没有，两人生活的很平静，而婚姻已经死亡了。随后，范得意走入了田凤鞠的生活，田凤鞠感谢范得意给他主持的正义和在事业上对她的支持。精明的范得意，说话做事总是让田凤鞠心旷神怡。久了，两人便暗中成了情人。范得意唆使田凤鞠离婚，田凤鞠说，依温连生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离婚的，再则离婚也会影像自己在学校中的威信，如果做寡妇改嫁，那就名正言顺了。田凤鞠有了恶念，情迷中的范得意就要把这恶念变为恶行，他自认为，自己和田凤鞠交往隐秘，无人知晓，自己又是个乡长，杀了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头上。不成想，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案子破了，祁国军对耿禹说：“现在别的分局都有没破的命案，就南江分局没有；这起命案如果你不参与侦破的话，我看就得成为积案了。”
面对夸奖，耿禹只是苦笑了下。
祁国军当然明了，难以提职，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帮着出主意说：“你这样，你写个关于你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我就不信，你这么能干活的人，连个副科级都提不上？”
耿禹点头：“好，我写。”
10
耿禹虽在祁国军面前说要写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给郑正义，可过后又觉得即使写了递上去也希望不大。可耿禹在“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动员大会上听了郑正义的讲话后，就转变了想法，他认为郑正义能客观公正地看待问题。郑正义说，丹江市社会治安总体状况很不乐观，抢劫盗窃案颇发；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够及时侦破命案外，都背负近期没破的命案。为此，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市政府批准，全市公安机关将从11月1日至明年3月30日，将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两抢一盗案件，并争取破获近期所有命案…… 当讲到目前妨碍公务等不尽如意的执法现状时，郑正义说，必须依法坚决打击暴力袭警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开进行处理，造成以正压邪的强大声势…… 日后，别说是殴打警察，就是轻者辱骂警察的，也要给予治安拘留。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 郑正义的讲话，引来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郑正义的那句“警察辛苦工作可以，但绝不能憋屈地工作”的话，让平常与会就躲避的耿禹很是感动。他从党政办公中心会场开车往南江分局驶时，对在车上的祁国军说：“郑正义不愧是业务出身的领导，不像是有些政客似的，什么社会治安的好坏，什么民警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那些政客说的都是面上的话，做的都是敷衍的事，而实际考虑的是怎么能在任期内捞更多的钱。”
“你一开口就是牢骚话。”祁国军说，“我让你写的关于你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你写了没？”
耿禹说：“还没写；不过我今晚值班就写。”
晚间值班，耿禹在电脑上打出了自己的诉求：
关于耿禹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
尊敬的局领导：
我叫耿禹，1964年9月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队伍，现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队工作。
因我现是科员民警，我以我对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绩，冒昧地向局领导提出诉求，相应地提高我的职级待遇。为了便于局领导对我有所了解，我对我的工作做如下简要综述：
我从警20余年来，始终在公安一线实战单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劳任怨，积极肯干；没有出现过违纪行为和责任事故。现举工作上两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顾生命危险，成功抓捕持枪绑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铁全；2001年9月，我通过在看守所审讯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线索，破获了发生在东河市黑台镇杀死一家四人，抢劫4000余元钱，省厅挂牌督办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办破获了“10、23”发生在南江区西海林大街上的杀人案……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曾荣获丹江市政法系统先进工作者、省公安厅破案能手、和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等荣誉。我在工作上取得的荣誉，目前是南江分局民警中最高的。
虽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发展，也作出了相应的成绩；可我的职级待遇，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变，现在仍是科员……
我做人是低调的，更是不愿给局领导添麻烦的人；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况，局领导肯定不会了解我的情况；所以犹豫再三，写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领导对基层民警的合理诉求定会予以关注。
此致
敬礼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写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问题的情况反映打印稿，交给了郑正义的秘书。
耿禹交给郑正义秘书的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过去一个多月没音讯。耿禹心中腾起的希冀，又被打压了下去。祁国军劝慰他说，不要急，只要郑正义看了你的情况反映，你提职的事，肯定没问题。耿禹苦笑着说，别石沉大海就好。
这天下午，耿禹和贾永旭巡逻到医学院门口，遇见了柯晓燕。耿禹和柯晓燕打了个招呼，接着把贾永旭介绍给她。贾永旭见两人挺热络，就借口说买盒烟，离开了两人。
耿禹身着的警服及所佩戴的单警装备，使他俊逸的脸上透着股威仪。柯晓燕盯着他说：“没见你这么精神过。”
耿禹有些腼腆地说：“快50岁的人了，还哪谈什么精神呀。”
“真的挺精神的。”柯晓燕问，“你们刑警也巡逻呀？”
“全市公安机关开展‘平安雪城’专项行动，我们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逻。”
“今晚有时间吗？”柯晓燕说，“我请你吃饭。”
“今晚恐怕……”耿禹见柯晓燕带有失望的神情，就缓和口气说，“这样，我晚间方便的话，给你打电话。”
“好。”柯晓燕说，“你没进学校看看你女儿呀？”
“我这巡逻也是工作，不方便。”耿禹说，“你这到哪去？我车就在附近，要不我开车送你。”
“我到医学院附属医院看个病人；几步远的路，不用送。你忙你的吧。”
“晚间等我电话吧。”
柯晓燕脸上带着些许暧昧微笑着走了。
耿禹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望着柯晓燕远去。
晚间5点，耿禹和贾永旭根据群众事先举报，到一小区抓捕逃犯，结果扑空。耿禹给柯晓燕打电话说可以和她吃饭。柯晓燕说上绿茵阁吃西餐吧。耿禹说我10分钟后到。
耿禹到绿茵阁西餐厅时，柯晓燕已在靠窗的位置等他。耿禹近前坐下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柯晓燕说，我也是刚到。柯晓燕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耿禹，让他点菜。耿禹说，我极少到西餐厅，还是你点吧。柯晓燕大致翻了下菜单，就点了香草煎蛋卷 烘烤鸡肉 红烧宰牛等几个菜。耿禹说点这么多菜吃不了。柯晓燕说慢慢吃吗。
耿禹上趟卫生间的功夫，见桌上已摆上两个菜，柯晓燕正拿瓶红酒往自己位置上的酒杯里斟。
耿禹忙对柯晓燕悄声说：“我刚才抓人没抓着直接就到这了，我身上带有枪支，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法国奥登堡红酒，是我到香港旅游时买回来的，存有10年了。”柯晓燕说，“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少喝点。”
“不行。”耿禹脸上透着坚决。
“那好吧。”柯晓燕扭身招呼服务员让上咖啡。
服务员端上咖啡，于是两人一个喝咖啡，一个喝红酒就边吃边聊起来。柯晓燕说，你女儿耿芳菲很沉郁。耿禹自责地说，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柯晓燕说，你是个好父亲，你女儿会逐渐的理解你。耿禹摇头说，你不了解我女儿沉郁的原因。柯晓燕说，我了解，你女儿的沉郁，无非是她埋怨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关爱不够，和她自认为，你抛弃了她和她母亲。柯晓燕的话，使耿禹瞪着眼睛盯着她。柯晓燕神情不变地说，我跟你女儿谈过，再则我也知道你离婚的妻子在我单位图书馆工作。耿禹说，你都知道了。柯晓燕说，咋开始我知道的不多，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的多些。耿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柯晓燕说，我知道了你妻子跟你离婚的原因，也知道了你女儿对你的埋怨里有太多的误解。耿禹问，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晓燕说，很简单，通过对你女儿的多次心理开导，得知了她思想症结所在；还有的是，你离婚的妻子何冬梅上个星期天跟医学院副院长韩向军结婚了。
虽然耿禹和柯晓燕有那么一层意思，但柯晓燕的话，仍犹如当头一棒，击的耿禹手足无措，头脑浑然。他把叉子插进了咖啡杯，险些把咖啡弄洒；他接着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讷地靠在软椅上。
“你没事吧？”柯晓燕说，“或许我不该把有些事告诉你。”她踌躇下又说，“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很痛苦和纠结。”
“我该走了。”耿禹没有理会柯晓燕的话，扔下她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绿茵阁西餐厅。
耿禹回到家里，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发上流着泪自言自语：“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20多年，我们还有个女儿；即使我跟你离了婚，可我多么想咱俩相互反省后，跟你复婚好好过日子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地彻底离我而去呀!”
诸多因素形成的一种深重的绝望，加之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从腰际掏出“77”式手枪，对准了自己头部太阳穴。
耿禹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护圈，随着咔嚓的声响，子弹推上了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由此他扪心自问，我死了，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
耿禹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
11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旷的街面上，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路边。
在警车里，贾永旭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对耿禹说：“这刚11点。这么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说咱们还得巡逻到12点，这岂不就是走形式。”
“巡逻还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报，自‘平安雪城’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在逐渐下降，原先市区每天都发30余起刑事案件，现在是不到20起。”耿禹用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困了，下车走走吧。”
两人下了警车，朝一条灯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贾永旭伸出双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脸：“好清凉；不到外边，就得在车里睡着了。”
耿禹指着贾永旭敞开的警用大衣说：“把扣子扣上，别感冒了。”
贾永旭扣着扣子说：“耿队，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市局纪检委来人找丁副大队谈话了。”
耿禹早有预感，以丁毅的德行，他被纪检委调查是迟早的事，他问：“纪检委找丁副大队什么事？”
“下午我到二楼找局领导批材料，路过小会议室时听见里面有吵声，我就侧耳听了下。”贾永旭说， “纪检委好像问丁副大队在帝豪夜总会吸毒的事。他说他从不接触毒品，他还说，前天在帝豪夜总会也不是他一个人，分局长刘玉东也去了，凭什么只查我。”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也不能在小会议室外长待呀，就听到这几句就走了。”
耿禹以为丁毅被调查是受贿、勒索等违纪行为，没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并牵扯到刘玉东。他不仅感慨地说了句：“做人还是本分的好！”
“滴滴”身后一辆出租车的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往道边挪了几步。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出租车在两人前50米处停下，一个女子下了车向旁边一栋楼走去。忽然，一个黑影在楼边的暗处窜出，抢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到在地。
女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见状，边向前奔边大喊：“警察，住手。”
黑影并没有住手，而是抢下女人的挎包，向两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人在黑影后紧追不舍。
黑影很能跑，两人追出1000余米也没能追上。贾永旭掏出手枪朝天鸣了两枪。黑影听到枪声，脚下慌乱滑到在地。
就在黑影踉跄地起来时，耿禹手拿手铐已近对方的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让人猝不及防地掏出把匕首捅向了耿禹。
耿禹只见眼前一道光亮，便觉得匕首凉哇哇地进了自己的体内。他临倒下喊了声：“小贾，开枪。”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黑影随之倒下……
12
耿禹犹如在梦中，他感觉很累，他想这么长久地睡下去真好，没有情感的失落，没有仕途的落魄，没有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奔波，没有了一切牵挂…… 他虽然这么认为，可他仍就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心里说，女儿呀女儿！爸太累了，就这么长睡不醒了，日后你的学习、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有很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觉得自己梗咽的说不下去了。他问自己：自己不是在梦中吗？怎么会梗咽？就在他问自己时，他又感觉自己醒了，一丝光亮透过他的眼帘，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人在轻柔的擦拭。
耿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正擦拭着他眼边的泪水。护士惊喜地说：“病人醒了！”
祁国军出现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动了几下手，见耿禹眼球有所反应，才长嘘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们以为你没救了呢；直到两天前大夫说你生命体征平稳，让护士把你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我们才把心放下。”
“我感觉像是睡了一个长觉。”耿禹问，“那个抢劫犯抓到没有？”
“那个抢劫犯被贾永旭当场开枪击毙了，后来经查，那个抢劫犯是身负命案的公安部B级逃犯。”
“怪不得那个抢劫犯如此猖狂。”耿禹活动下头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四周满是鲜花和果品。如此的礼遇，让他神情透着惊诧。
“你现在已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人物了，省市媒体的记者已纷纷赶来等待采访你。”祁国军说，“你的那封关于自己职级待遇的情况反映也已有了结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郑正义已在你的情况反映上作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处正在分局对你进行考察，准备给你提职为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
“爸爸！”随着门被推开，一声亲切的叫声打断了祁国军的话。
耿禹眼睛透着欢喜，他见耿芳菲和柯晓燕走了进来。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伤感地说：“爸爸，我对不起您！”
柯晓燕笑盈盈地注视着父女俩。
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意拂过耿禹的心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