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临泽县北边靠黑河岸畔的寥泉公社依河傍水,这里的农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利用黑河的水土资源栽种水稻。这个公社的人基本上都以水稻脱壳而成的大米为食。这种作物需要农人们下到水中去作业,十分辛苦。水稻所需的养分除了一部分化肥外,主要靠白头蒿子,甘草,苦蒿等绿色植物供给。据当地农人们讲,把白头蒿子,甘草等植物用脚踩踏到水稻根部,经过水的长期浸泡,那些植物会发酵释放出一些水稻所需的特殊营养。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出的水稻籽粒会更饱满,碾出的大米既纯白又醇香。
当地的白头蒿子、甘草等一些植物不够他们使用,只好派人到别的公社生产队去收购。
正是盛夏时节,我们队上来了两位收购者。价格他们是按等级而定的,譬如甘草,苦蒿等他们定为二等货,每斤五分钱;唯白头蒿子是一等货,价格定得高,每斤八分钱。那时的人们几乎每家都是缺钱的贫困户,在路上或街道上捡到五分钱都兴奋得像是捡到了宝贝。现在有人来收购苦蒿甘草,队上所有的社员都像捡到了一条来财的渠道,个个面带喜悦十分高兴。人们利用上下工的闲余时间到满滩野凹里去拔白头蒿,挖甘草,铲苦蒿。为了多挣钱,他们宁肯背着夕阳出门,扛着星星回家。微不足道的几个小钱币让我们这些小孩也馋涎欲滴,鼓起了挣钱的勇气。我和队上七八个孩子一起挖甘草,拔苦蒿,每挖一筐可以秤二十多斤,挣一块多钱。为了挣得更多的钱,我和小伙伴们专们找白头蒿子。附近的白头蒿全都被人们拔完了。在山穷水尽的时刻,我们的脑袋也随之开了窍,把守家在地的目光投到了村庄以外的远方。我们胳膊上挎着筐子拎着铁铲,成群结队来到了村子北边很远的一片草滩上。这里水草丰盈,老天爷洒下的雨水安闲地钻进大地长满茸毛的皮肤里,风一吹过,毛发似的绿色植物就立刻不安分起来;它们在阳光下随心所欲地欢笑着,打闹着,若跳舞般上下跃动,像疯子一样左右摇摆。远处看,有墨点子一样的牛驴骡马在绿色海洋里缓缓游动;还有几处灰黄色的土塄沙丘像一道一道的纱帘在天地间微微颤抖。我们踏在草丛里,两只脚像小鸟一样欢快地朴腾起来,和小草们相互亲吻、相互拥抱、相互碰撞,敲击出“刷刷刷”地脆响;我们的眼晴像黑珍珠一样在绿色的世界里“咕噜噜噜”转来转去,专心搜索着有没有白头蒿子。刚开始白头蒿子仿佛这里的珍奇稀物——半天过去眼里不见一棵。正在心里怨恨后悔来到这里时,突然有一个小伙伴指着东边的一块坡地大喊一声:“唉——你们看!”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朝那块坡地直射过去。远远看去那里仿佛围拢着许多数不清的小白兔,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又像一群阵雁在风中扭动着优美的尾巴和屁股。一群孩子呼着喊着像冲锋陷阵的战士速速朝那里奔过去。原来坡地上全都长着又大又肥的白头蒿子!每一棵都是一个大大的惊喜,每一棵都像一轮明亮的太阳,每一棵都是我们的希望和欢乐!我们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充满了阳光!我们开始争先恐后起劲地拔起来。芨芨草编织的筺子很快就填饱了,孩子们都不愿意放弃,继续用劲往筐子里捣、塞,直到筐子憋得像鼓胀了的肚皮时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夕阳像一只老母鸡,带着五彩缤纷的小鸡向西山里游去。
突然,土坡下边不远的地方晃动着一个黄刺刺的东西,它隐没在草丛里缓缓朝我们这里走来。我们都站在坡上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有人大喊一声:“快跑——狼,狼……”
听说是狼,孩子们立即吓得向南朝家的方向奔跑起来。那只狼隐隐打着一对绿色的“灯光”急急地朝我们追来。我边跑边想:照我们奔跑的速度,根本不是狼的对手。我立即想起大人们说过的话:狼最怕铁器,紧急情况下拿起铁锨锄头炒菜勺当武器都能吓破狼的胆。我大喊一声:“不要跑了!”伙伴们立即停止奔跑。在我的建议下七八个小孩迅速拢在一起,把手里的铁铲敲得震天响。果然,这些震耳的铁器响声像某种利器,把那只狼给死死地怔住了;它定定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好像不敢前进一步。我们的铁铲还在不停地敲击,那只狼站了一会就夹着尾巴向北跑了。
从此,我们这些小孩就把白头蒿子和狼的故事有趣的讲给人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