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暴雨了。真讨厌这狗脸一样说变就变的天,在一瞬间里就把干涸的大地变成了一片汪洋……
临到上午了,我骑上自己的破三轮车在大城市的公路上狠劲地蹬着 ,我要急着赶路,眼看天就要下雨了,漫天的黑云像一快厚重的棉被慢慢地、沉沉地向大地压下来。走到铁路下边的隧道口前面,浓密而硕大的雨珠就从头顶上空的黑云里噼哩啪啦地砸下来了。我狠劲蹬了几下,像疯子一样猛冲过去躲进隧洞里。适才还温热的空气现在感觉马上凉了下来,我哆嗦着身子趷蹴在三轮车里,焦急地瞅着洞口外面大雨霏霏的世界。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响声,紧接着干枯的馬路就立刻变成了明晃晃的一片。路上的行人早都躲得不见了踪影。不多时,山洪一样混浊的雨水就哗啦啦灌满了路面,硕大的雨珠像千万颗沉重的钢弹儿不停地从空中打下来,随之,无数个梨花般晶亮的水泡从洪流底下咕叽咕叽地冒出头来,化作一拨拨英勇上阵的将士,随着激流勇冲猛进……隧洞里哗哗的水声立刻揪回了我的视线。我孤独凄凉地低下头来,可怜地瞅着汹涌的雨水从三轮车底下急急流过••••••
一股难言的滋味顿时涌上了心头。我第一次感到,屁股下面的这辆平时看上去破旧而烂肠的三轮车此刻却是多么的亲切……是啊,这个从旧货市场上拿一百元钱买来的三轮车对我是多么的重要呀!每天批发的菜蔬都靠它来拉运。现在,它又变成了一叶小舟驮着微微颤抖的我飘摇在这极其无情的风雨之中……
本来,今天是不该出来的,批发来的菜蔬足够卖一整天的了;只是,昨日批发回去的几斤大蒜今早上不一会儿就卖完了。趁着生意好,赶紧到市场上再批发几斤,免得摊子上这一项成了空缺……谁知,这不争气的老天在半道里下起了烦人的大暴雨……出了洞口再走二百多米就到蔬菜批发市场了,然而,眼下只能孤独地待在这个唯一能遮风避雨的洞子里无法前行一步……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瓢泼似的倾盆大雨突然变成了小雨,继而完全停了。没过多长时间,天空就奇迹般出来了鲜亮的太阳!
道路上刚刚还在涌流的浊水不多时就被下水道吞没了。
我泥腿泥脚急忙蹬起了自己心爱的三轮车赶到了批发市场,找了一家批发大蒜的摊子。
“批发价多少?”我喘着粗气问摊主。
“六元。”听口音摊主是河南人,着一身军用迷彩服,头戴迷彩帽。
“要几斤?”
“八斤。”
我开始专心挑选。
摊主用电子秤给我称了八斤大蒜。
“四十八元。”摊主一边用塑料袋装好了大蒜递给我一边说价钱。
我赶忙从衣兜里掏出仅有的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了他。
他转过身去将票子高高举起迎着太阳照了照,然后低下头咔嚓咔嚓挼弄了半天才转过身来对我说:“你这钱是假的。”
我一听大吃一惊,顿时不由地睁大了眼:“我的钱是昨天才从银行取的,怎么会是假的呢?”我气恼地反问他。
“不信你看吧,没有水印。”摊主不屑一顾地把那张钱递给了我。
我照着太阳看了看,的确没有水印。显然,我的真钱被‘吊包’了。大概是摊主把什么时候误收别人的假币现在趁机戏耍给了我。
“你身上再有没有五十元的票子?”我不慌不忙地问他。
“我身上有五十元的票子,可是……这和你有关系吗?”摊主的口气十分强硬,“不行把这钱拿上走市场治安室说去!”
刚来到省城时就听人们说过,一年前就在这个市场因一张假币发生过血案……如果这样纠缠下去,根本说不清谁是谁非,还可能由此而酿成可怕的后果。是摊主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我给你的钱是真的,怎么会……你敢不敢跟我到派处所去?”我理直气壮地对他说。
“敢啊,只要你有充分的证据,我就认了……”
他在前我在后,我们两人立即来到市场旁边的派处所。
一位年轻民警接待了我们。
在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民警直接开口问我:“你有什么证据?”
“首先,我有个要求。”我说。
“讲。”民警说。
“把他身上所有五十元的钱都掏出来交给你,”我用手指了指摊主,“我要辩认。”
民警嘉许地点点头责令摊主把50元的钱都掏出来递给了他。
我向民警要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我的名字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对民警说:“我叫孔玉中,你把钱点一下交给我来辩认。”
民警将点过的五张票子递到我手里。我翻来覆去查看每张票子。突然,我感到了一阵莫名地惊喜。我抽出了其中的一张说:“这是我的……”
民警和摊主都惊疑地张大了嘴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你拿出证据来!”
我平静地指着票币背面的一角说:“在这儿,它是我昨天从银行取出来之后就签上的大名。”
惊诧之余我高兴地拿起真正属于自己的50元的真钞迈出了派处所的大门,那张假鈔被民警没收了。
这时,我吮吸着清新的空气抬头望着大雨之后的天空,一道拱桥般的彩虹正对着我绽开脸庞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