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年,不,近几十年,不,不,近百年,是的,一点没错,就是这样,我敢以我的名誉和生命担保,每每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喊我,可我回头瞧时,不是一个人没有就是一个人不认识,不错的,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但我可是感受的欲哭无泪,欲笑无声的。
起初,我还以为自己神经过敏,但渐渐的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了:一直以来,无论我走到那里,都有人喊我,但我回过头看是谁时,每每都很失望,一个人没有的大街,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茫茫人海,谁喊我呢?但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不由得我不信。不过,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怕别人认为我是神经病,我是深刻的理解,众口铄金,积毁消骨的含义的。
我始终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喊我,所以我总是告戒自己下次一听到有人喊我就立即回头。十次,二十次……我常常骂自己,为什么不在脑袋后长双眼睛,哪怕是一只也好。
有人在喊我,这是事实,回头寻觅不是一人没有,就是无一相识,这也是事实。这真是要了命了,我遇到鬼了!本来就胆小的我,一到晚上就躲在屋里。这样总算安全了,我想。然而没有料到的是,竟在半夜被人叫醒,睁开眼,一片漆黑,有时也有星光,幸运时还可以碰到月亮,它们叫的我?是它们在喊我?乖乖,这大半夜的喊我干吗?难道是嫦娥寂寞了,吴刚那小子跑那里去了?喊醒我,总的说两句话吧,眼巴巴的等几个钟头,只让冷风陪我。鬼上身了?我哆嗦了一下,完了。难道真的是鬼上身了!那可完了!
我终于无法忍受了,恐惧占据了我的身心,惟恐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神灵,伺候不周哪位神仙。如果是那样,我的小命可将不保。我不怕死,但死的不明不白总觉的于心不甘。要命啊!要命!试想,如果有人在你不知不觉中把你杀死,或者干脆点就是不知不觉中死去,这种情况是否比先让你神经质,接着让你提心掉吊胆,胆战心惊,然后让你发疯……最后让你死去来的人道,来得仁慈?可是不幸的,我偏偏碰到了不人道,不仁慈的那种:总有人喊我,无论我在那里。究竟谁喊我呢?不知道。这是最令人头疼的。如果你知道自己不久将永别于人间,也许会珍惜现在,甚至坦然面对死亡。然而现在问题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连下次喝几口水都不由你做主,至于是否塞牙缝那更是上天的事。一切的一切似乎与你毫无关系,你把握不了命运,命运在你的世界之外运作。它捉弄你,嘲笑你,毁灭你,都是极随意的。你抗争的了吗?
我无事时,总一个人认真的想:谁在喊我!在阳光下漫漫的数着指头,在清风中小心翼翼的张望,在风雨中哆嗦着前进,在大雪中无奈的寻找。我是非常喜欢雪的,但我又是那样的恨血。喜欢它,因为它是那样的纯洁,就连浑浊的大地也干净的 一尘不染了;恨它,因为在那看似单纯而简单的白色之下到处是深深的井。你知道那一步陷了进去,和况谁喊我,我都不清楚!这可是个糟糕透顶的我。
今天的月亮很不错,心情自然很好。远处有人家在放礼花,欢乐的礼花,满天。我走在门口的水泥地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妈妈。我惊叫。回头一看,只有灯光,才发现自己身在异乡。想家了,妈妈喊我。我忽然知道谁在喊我了,对是妈妈。可是不懂的是,在家的时候,是谁喊我呢?这个鬼世道,怎成了这样!
到底谁喊我?根本就没人喊我,神经病!
今天是2月13号,天气很好,。太阳比我起得早,我很高兴。是呀,好久没看到太阳了,久违的感觉很爽!我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晒太阳。
我用眼扫射着四周,寻觅着自己熟悉的人。要知道别人喊你,你不应是很不礼貌的。何况我很想知道谁在喊我!空荡荡的大街只有我一个人,我长长的出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谁喊我!我搜索着四周,天高地阔,冷冷清清。豆大的汗珠直滚下来。活见鬼。我骂到。我愤愤的跺了几脚,飞苯而去。从门缝,地缝钻出来的人,惊喜的看着我,那眼光像要把我吃掉。我的背后的热气越来越浓,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忽然头上一个响雷,我哆嗦了一下,才发现雨已把我的衣服打透。苍苍凉凉的大街,只有我一个人。
二
妈妈把我关在家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希望的奇迹没有出现,可怕的后果也没有发生。我的胆子慢慢大起来,开始在村里走动。管他妈的谁喊我,我就是不理了,我下了气愤而又无奈的决心。从此,你看到的是昂首挺胸,以往直前的我。亲戚朋友越来越觉的我不正常了,隔三差五,来我家劝我和我的父母让我去医院看看。父亲照旧吸着烟,狠狠的,不言不语;母亲依然叹气,流泪。见父亲不为所动,个个窝了一肚的火,我一走过,就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这小子!小时还是个东西……”
“现在,你看那吊样,真他妈的……”
“看样子,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一点没错,早点死……哎——”
我充耳不闻我已不愿废那口舌了。有那工夫,还不如想想谁在喊我实在。然而议论还是迫使父母让步了,尽管家中不是很富裕,但为了儿子,父亲还是下决心把我送往医院。亲戚朋友在我家窃窃私语了几天。
“和我去街上办点事。”父亲说。
“不去,我没病。”谁不知道你那鬼把戏。
“去吧——”父亲近似哀求。
“去吧——”母亲伤感的说。
“我没病!”我狠狠的把门带上。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
一天夜里,门突然开了,几个黑影向我逼近。我猛的窜起,被人一把抓住,接着一哄而上,把我捆了个结实。
“我没病。”我大声叫嚷。
三
一个白大褂,在我身上探索,我就像待宰杀的猪,四停八稳的任人宰割。我听到母亲痛苦而无奈的呼唤:小狗子,小狗子……小狗子是我的小名,是父母最疼我的突出表现。据父亲说,我的大姐夭折了。我是父母唯一的一个孩子,父母的希望。
我是不能死的,他们可就一个儿子。哎,认倒霉把,也许一会就没事了。如过我不老实,又喊又叫,惹恼了医生,给我一刀,那可真的完了。
安静的我令医生疑惑不解,觉的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傻傻的盯着我一眼不发。一个闪亮的东西,带着透骨的凉气向我的胸口逼近,我听见妈妈颤抖的声音:小狗子……
我要活下去,可有人要害我。我该怎么办呢?我感到头有点疼,试着动了动身子,才发现都死死的帮在手术台上。
我小心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金光。我的眼睛,我大声叫喊,可是没有人理我。我死了,我完了,这可怕的阴间,我去那里呢!
谁在喊我?我听到苍老而恐怖的声音。哦,想起来了,奶奶在临死之前就是这样喊的,那声音悲苦、苍凉。是的,没错,我真的死了——奶奶在召唤我了。
谁喊我!鬼!我大叫着挣扎。但没有人理我,我感觉到我的身边有许多似有似无的身影,他们轻飘飘的向我走来。他们能看到我,我看不到他们。我安静的躺着,他们一定想从我的这具死尸中得到什么。他们要吃我的,我终于感受到他们那狰狞的面目。对了,也许他们是想把我捉住到阎王那交差吧,那我是不是要受大刑呢?老天,我该怎么办呢?也许阴间和阳间的判断标准不一样,何况我没做过什么坏事,想必年那阎王老爷子不会冤枉好鬼的。即使受点委屈也大约和阳间差不多,那为和不走一遭呢。但我要是下地狱呢?阎王就一定公平吗?我和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公平呢?法律吗?良心吗?那些鬼会把我扔进油锅吗?会把我撕碎,吃我的肉吗?……
谁在喊我?是召我去的鬼吗?他们也太着急了吧,我刚死呢。是的 ,是他们,我的身子轻浮着慢慢的前进了。完了。我完了。
我进了天堂,乖乖,天堂什么都是白的,连太阳也是白的。
谁在喊我!
四
地狱把我赶了出来,天堂去不了的我,回到了人间。我感到很伤心。回到父母身边的我,感到很伤心。我要去工作,父母没办法只得给我准备了行李。我走的那天,妈妈哭了,爸爸吸着烟,狠狠的。表哥叹了口气,你被你的单位或着公司开除了。我瞪大双眼看着表哥那充满岁月与伤感的眼。老板把我炒了,怎么可能?我可是……我不想和那个土包子争论。提起行李赶路。
每个同事见了我都很高兴,一个个热情的给我打招呼。
“Hi,来了。”
“来了。”
“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不见了。”
“听说……”
“我回去办理……”
“哦,老板在办公室等你呢?快点去。”
“好 的,谢谢。”
是呀,老板在我走时说,早点回来,这儿少不了你。
“小刘”,我刚走近办公室,老板就喊,“快点进来,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说一声,打个招呼我派车去接你,你看看……”
“谢谢!老板。”我很是高兴。
“小刘啊”,老板给我倒杯水语重心肠的说,“你不在这些天,哎,可忙死我了,公司里少不了你呀。但我们现在讲究以人为本,所以我希望你能早点康复,早点回公司,早点……但现在不行啊,医生说你还要多休息几天。我看……”
老板的话让我糊涂,糊涂而清醒,清醒而迷惘。
“叔叔、婶婶好吧?”
“都好。”
“二老,都是明白人,有修养的人,所以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我想……”
“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我盯了老板一眼。
“是的,一切事情都解决了。”老板微笑着,慢慢的拿出一份协议。
哦,解决了。我自言自语。
“小张,送小刘回去。”老板微笑着走了。
“我被辞退了?”我问道。
“是的。”
“我被炒了?”我问道。
“是的。”
我被辞退了,我被炒了,我被辞退了,我被炒了……我……
谁在喊我!
五
谁在喊我!
茫茫人海,没有熟悉的面孔。
真他妈,活见鬼!
我小心的过活,就连喝水也十分仔细,以免咽死或给敌人一可乘之机。
我是如此小心的活着,但命运还是把我的生命推向了终点。
我走在村里,一群孩子围绕着我。
“神经病!”
“神经病!”
“神经病!”
……
他们嚷,我发了火,追着他们打。一个孩子绊倒了,我赶忙把他扶起来。但他还是给吓哭了——因为我是“神经病!”,疯子。他的父母跑过来,抡起棍子把我揍了个鼻青脸肿。
母亲见了,哭成了泪人。
“不要去追他们,他们叫就让他们随便叫,苦命的孩子……”
母亲的话我记下了。
大人们开始捉弄我了,挨揍是常有的事。为了出门不挨打,我拿根长棍。很管用,没人敢打我了,我天我在村里逍遥自在。我成了村里的一大祸害,尽管我没危害到任何人。
一天,我正在上厕所。
谁在喊我!
我急忙跑出来,不知谁把我的棍子,救命草给拿走了。刚走两步,一群棍子雷声般滚下。我好容易爬起来,眼睛蒙蒙胧胧的。我摇晃着身子,一定要追上他们,拼命。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他们哈哈的笑。
我的火更大了,见眼前一亮,我使出所有的力气,向前扑去。
“扑通!”一声。一股刺骨的冰凉想我袭来。我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动弹不的,水把我完全盖住。我挣扎,我深陷!
六
我入土了。
妈妈的眼泪干了。
村里平静了。
大家快活了。
但,
究竟是谁在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