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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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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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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曲湾的记忆之龙曲湾探险记连载

龙曲湾的坡梁不多,但险地全在坡梁上。小时候大人们不让孩子去河里玩耍,那是难以改变的,可更难通融便是去龙曲湾的三处险境:堡梁上的高窑,老虎窑的“狼桥”,流成岭的地道。

说来也怪,想看龙曲湾的全景,堡梁、老虎窑、流成岭是绝好的去处。堡梁就是将龙曲湾一分为二的那条“龙”。沿着堡梁从东向西走一遍,就能给整个龙曲湾画个像。人住在哪儿,树栽在哪儿,甚至哪里种什么一目了然,比航拍还仔细,真有看脚下苍茫大地之感。既置身其中,又度身事外,对龙曲湾的深受之情油然而生,为龙曲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壮志立即会充斥胸膛。那是一种感同身受,肃然起敬的美。站在流成岭,脚下还是龙曲湾,但是大有站在旁边看风景的意思,只能看到极小的一部分轮廓,美中不足。但是近处的细描慢画,与远处的挥毫泼墨,都会让人身心愉悦。从老虎窑上由南向北走一趟,也可以看到龙曲湾的全景,但看不仔细,那是一种看山水画的感觉,啥都看了,啥都没看清,壮阔而朦胧的美。三个角度,三种享受。作为旁观者,并不知道大人为啥会阻止孩子去这三个地方,龙曲湾人心照不宣,他们深知,这三地皆有险境!

堡梁上的高窑从南边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因为南坡较缓,洋槐树成林,野枣刺成堆。从北边看大不一样。刀削斧劈的地方比比皆是,其中最陡峭的地方有一个特别大的洞口,洞口开在悬崖中间。乡亲们称之为高窑。孩子们每从高窑下经过总会仰头看半天,想像着高窑中的样子,这是高窑探险的起因。高窑的入口在梁上靠南面,是人人尽知的秘密,但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去过高窑。

有一天,实在想去高窑,我们六七个孩子约到一起,商量着。有的说,不敢去,入口小,进不去。有的说,我奶说里面是狼窝。还有的说,我爷说来,里头死过人,白骨遍地。不管怎样,大家还是铁了心想去。快到洞口,分散开找,终于在草丛和野枣树旁边找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入口,直径一尺多,洞内的土和地面的截然不同,绵软细滑。立即用镰刀砍光野枣树,胆大的男孩子已经按捺不住,躺下向里爬。激动、焦急与不安的情绪马上在孩子们中间蔓延。只见他蠕动着小身子,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随即对外边大喊:“里面大很,还有拐窑呢!”他的平安抵达,给了后面孩子勇气和信心,一个个争先恐后顺着狭窄的地道爬行。地道的确窄,身子几乎贴在地道壁上,使劲挤才能通过,大约爬行两三米就进入了高窑。高窑内真是大呀,有做饭的地方,有厅堂,一个拐窑就是一间房子。厅堂正对着从北面看到的洞口。里面光线极好,就连做过饭的草木灰和细尘土也分得清清楚楚。大家好奇地参观每一个“房间”,用手摸摸四壁,拍拍地下,发出这样那样的赞叹。不知是谁说里面有龙骨,大家开始四下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真有龙骨,指头粗细,长短不一,像粉笔。收获颇丰,一个个开心至极,又鱼贯而出。为了不被大人们发现,在外面还要相互拍打,除去身上的尘土。尽管孩子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也难逃被发现的厄运,免不了受大人一顿数落。有心细的暂时没被发现,到了家人碰伤划破,不小心割了手指,他们立即拿出龙骨来止血,隐藏得再好也会暴露。

其实,堡梁上的高窑只是难进,危险到不危险,只要别在暑假去就行。暑假,里面可能有蛇。要说危险,要数去老虎窑的“狼桥”。

老虎窑说起来已不全是龙曲湾的地盘,它是龙曲湾与厚镇的分界,紧挨涝池河。老虎窑是不是有过老虎,考古发现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在涝池河遗址的发掘过程中,除了人类的化石外还出土了斑鹿、虎、麝等十三种哺乳动物的化石。老虎窑有过老虎那是铁的事实。老虎绝迹了以后是谁霸占了那个地方?也许就是狼,不然怎么会有狼桥一说。孩子们提起去老虎窑的“狼桥”,总会说,惊出一身冷汗的算胆大,当场吓哭,却不敢出声的是常事,回来让大人给叫魂的也不稀罕。

我小时候是个胆大的,并不知道害怕,无知者无畏,跟着同伴们去老虎窑的“狼桥”探险。那是一个晴朗的早上,一行数人边放牛边挖药。手上有家伙,胆子就大,同伴一起哄,就去老虎窑的“狼桥”比谁的胆大。“狼桥”在一条深沟内,从涝池河边直通到老虎窑坡头。整个老虎窑,那个时候既没有庄稼,又没有树木,一望无边的青草,是放牛的理想之地,只是不常到“狼桥”这边来。我们到了“狼桥”沟沿,不由自主住了声。最上面的地方是悬崖,距离坡上有一两丈高,深沟向坡下延伸,渐渐变浅,近千米之外有小路可以穿行,过了小路,下面又是深沟直通到河边。关于老虎窑“狼桥”里狼虫虎豹的害怕事,说古经不知说了多少回,每一个都是血淋淋的,那是土生土长,独家制作的恐怖片。男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女孩子吓得支哇乱叫。狼桥最上面悬崖下百米之处有大大小小的洞,不计其数,大多数看不到底,只是黑洞,冷森恐怖,生怕从洞里钻出什么东西。越接近悬崖,越觉得害怕,呼呼的风声,从洞口扫过,发出不同的声音,像呜咽,像尖叫,像哀怨。这个时候说古经里血腥、恐怖的画面就会不时地浮现在脑际。靠洞口越近总感觉洞里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凉气不由得从脚底冒出来。胆小的,远远地跟着,更有甚者已抖成一团。说古经里的恐怖与现实中悄无声息的诡异相互助长,老虎窑的“狼桥”怎一个怕字了得?

听说有胆大的,贪图沟底的药材长得壮,去挖药,没碰见过狼,狐狸到是箭一样地从身边跑过。兔子、飞鸟不足为奇,被蟒蛇卷了镢头,吓得魂不附体,飞也似的逃了。

堡梁上的高窑奇,老虎窑的“狼桥”险,都比不上流成岭的地道带给孩子们的感觉,那险是深不可测的迷,是无法解答的惑。

流成岭被读转音,成了牛昌岭,大概是因为流成岭槐林茂盛,坡大草丰,是理想的放牧之地,能让牛肥羊壮,能让家乡繁荣昌盛。其实流成岭是有来历的。大爷爷讲过,龙曲湾老辈人说古经都爱讲。那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年代,流成岭本是个没名的山梁,有一股土匪看中了这方宝地,它东北临水,南有断崖,过河上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悬崖峭壁,就是荆棘藤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土匪头子相中后就在岭上安了山寨。起初只对路过行人进行骚扰,后来胆子越来越越大,大队人马公然抢劫,周围的村民可遭了殃。你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乡亲们实在是忍无可忍,决心自救,私下里联络了数百精壮汉子。土匪人数不足一百,枪少,弹药有限,不是本地人地形到底没有乡亲们熟悉。经过仔细观察,周密部署,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乡亲们过了河,悄悄摸上岭,对岭上的土匪开战了。那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模式,农具成了武器,铁钗刺穿了胸膛,镢头挖破了脑袋。等乡亲们杀到寨子,当家的才发现,被仇恨和怨气点燃的激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双方来了个鱼死网破。大战持续到天明,整个岭上,这儿一具尸体,那儿一片鲜血,乡亲们一把火烧了土匪的老巢。遍岭流血,就如血流成岭,为了纪念在战斗中牺牲的乡亲,这岭才有了名,叫做流成岭。流成岭上面有许多地道,地道大多数都有放哨的功能,其中一个瞭望口就在向着堡梁这边的半崖上。后来水土流失,从坡下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洞中,好奇的我们在瞭望口仔细察看却没有发现地道的踪迹。传说,流成岭的大渠有总地道,通向四面八方,既是为了放哨,也是土匪们存放财物的地方,好多人都去找过。大人们坚决不允许小孩子去大渠,那儿阴气太重。加之沟深林密,沟两边有无数个深不可测的洞,不知是动物的洞穴,还是猛兽的家园,那些洞穴深不见底,阴森可怖,其程度老虎窑狼桥的十倍尚不能及。就是放牛割草,也必须在大人的陪伴下结伙而行。流成岭与老虎窑隔涝池河相望,一面沟壑遍布,密林蔽日,一面山梁寥寥,草地无垠。两者除了相当的险要之外几乎没有共性,却成了方圆百里的名山大川,声名远播。

神秘的流成岭,是孩子们探险的禁地,但是,孩子们肯定都去过,只是不能像去高窑,去狼窝那样近距离地细看。而是远远地,听大人们讲那儿有个洞,那儿是扎寨的地方。这恐怕也是他们当孩子时的经历。

龙曲湾三险,其实流成岭最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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