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灯光

作者：李正斌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对灯光的感觉是在黄桥镇医院门口。那时的黄桥大多是低矮的房子，有楼房的单位简直是凤毛麟角，不象现在到处是新楼别墅，新城区的高楼大厦很是壮丽。

那个时候的灯光是昏黄的感觉，有点象朱自清老先生笔下的桔黄色的灯光，这是到今天储存在我记忆里的样子。我不记得当时是去医院住院治疗还是出院时见到的了。只是记得那个时候我躺在用竹篾编的铺篮里的。那个铺篮圆圆的，边缘足有尺高吧，放在小木平面车上面。我那时还小，该是几岁的样儿，是父亲用小木车推着我去医院和出院的。许是黄昏的时候父亲接我和母亲回家。医院距离家里差不多五六里地，父亲是步行把我推来推去的。母亲当然也是步行，铺篮大人是不能躺到里边的，所以只有我才有资格享受这种待续。

在黄桥医院，住院期间一直是母亲陪伴我的。我每天打针怕疼，好在一个病房里有一个表叔也在那儿住院。表叔大概四十多岁，在邮电局工作，自然是公费医疗，那个时候许是他的医疗费全部报销的。所以，这个之前从没有见到的表叔也常常给我一些好的吃物。那个时候医生也好象并没有查出我真正住院的病因。当时农村医疗设备和医生的医疗水平有限，许是误诊，之前的推断之病因在我每天扎针的痛苦后宣告没有发现什么而结束了。但是小时候咳嗽是千真万确的，那时或许旣医疗咳嗽又医疗被“确诊”的病。每次医生要给我扎针我都要哭泣逃避一阵，怕疼理所当然了。表叔为了要我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总是用糖果或是甘蔗哄着我。我有了吃的东西或许转移了意念，扎针前就不那么恐惧了；扎针时疼了一下，好在时间很短 ，我算是在表叔的“糖衣炮弹”和母亲的安慰下坚强了过去。

表叔或许那时得的重病，大概不几年就去世了。至今表叔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表叔的糖果和甘蔗我是记得的，一直感念他的好。母亲也已去世十年了，我想起那时的灯光和住院的模糊情况，便会想起母亲和父亲。父亲尚在，今年92岁，那个时候他的个子很高，给我的感觉是魁梧。母亲在我十几岁时就得了哮喘气管炎，那时家境并不好 ，她和父亲日夜干活养家糊口，供我们读书。我印象最深的是家里养了老母猪，还有羊子，还有仔猪。仔猪长大了要吃好多食物，挑草、剁草、拌料、煮熟食喂猪，每天还要挑水刷猪圈，再有培育黄豆芽，天不亮就把好卖的豆芽担挑或推着小木车到街上去卖，父亲和母亲就没有消停过。

有一年的夏天我和母亲在田里扫山芋墩子，四四方方山芋墩子好高，母亲说山芋墩子比山芋垅好，使山芋的产量高，由于土高土松，很易山芋长的很大。那天，忽然天空雷电交加，很快下起瓢泼大雨，我和母亲因为距离家好远，是来不及回去的了。空旷的地里也没有躲雨的地方 ，很大的原因是夏天容易下雷阵雨，雨过天晴也是长有，母亲想多点时间多干点活所以不舍得早点回去。其实有时，人们只要看到天空老远就有很厚很大的黑黑云层 ，早点回去大多时候是能够回去避雨的。可是母亲为了多干点活，她没有，许是家里家外活儿太多吧。下大雨时，母亲是把我搂在怀里的，塑料纸雨纸多遮挡着我的身体，母亲宁可自己被雨淋也要护着我，生怕我被雨淋了生病。

我到南京工作时，那天的早上我吃过母亲早起做好的早饭，临走，母亲扶着门框站在那儿送我，那个目光我至今也不会忘记，那是担心和希望，有一种错综复杂的心情。旣担心我一人来南京会有困难，又希望我来南京有出息，母凭子贵。虽然我在省城南京的省级事业单位工作，接触了许多名家和官员，但这些并没有给我经济上有所积累，后来还是回到父母身边。但越没出息事情越多，也就难以避免有些不愉快了。

母亲的去世在我们看来，很是意外。母亲那天在外边抬头摘东西晕倒，大姐家接去请他们村有名气的医生治疗。我那天送去的野鸡不知他们是否煮给母亲吃了？母亲从医院回来，为了节省钱，她说病好了，不让我们给她治疗。其实，母亲心里是清楚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那次我们在她房间包馄饨，母亲看着，以为我们又给她药片吃了，便发了火。其实母亲知道不几日就是奶奶的周年。或许她有点迷信，说奶奶要带她走了。只是很巧，母亲去世的那天正好是奶奶的周年。母亲去世前两天精神特好，吩咐大哥和嫂子建房时这事那事，情知我没资金结余，更不让我给她医病，并要我多做事才能生存下去。母亲前后医疗不足一个月就离开了我们。去世那天的早上我回来时还看到她的眼角挂着泪水，眼睛闭着，一只手抓着床沿，或许母亲想最后看一下，看一下她生活了好多年的屋子，看一下我们几个人，或者再叮嘱我们几句，最不放心的还是我们。她一生节俭，省吃俭用，然后就这样不放心地离开了我们。

晚饭后，我常在街上走一圈，从家到地铁站再绕回来，大约十几分钟。走在外面，柔和的灯光又一次勾起了我的回忆，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爷爷奶奶我从未见过，到是没有印象中的故事。但父亲和母亲不一样，往事历历在目。不几天就是清明了 ，我对母亲的怀念也更深了。清明节，我得回去给爷爷奶奶等已逝的亲人磕头烧些纸钱。当然也更加牵挂父亲，看望看望他老人家，跟他老人家唠些家常。

2019.4.1日深夜南京大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