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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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最后一点红霞散尽，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一盏盏灯光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了出来，月眯着眼在云缝中好奇的偷视着人间的一切。

我家刚吃完晚饭点亮饭厅和厨房的灯火，如常有几位爷爷、奶奶、伯伯、婶婶，来我家这小饭厅来闲聊，在乡下饭厅也就是厨房隔壁的一间屋子，方便吃饭用的，我在这叫饭厅。本来不大的饭厅坐下十几人，更觉得小，也更觉得热闹。

众人聚在一起为的是消磨掉一些空闲的时间，聊的都是些家常琐碎。今年天气怎么样，收成如何，哪里的相熟老人死去，哪里的人家填了娃，那家在建新房，那家娶了媳妇……

对于乡村琐碎我不太感兴趣，但我是最近放假回家看看，不常在家中，遇到这些村里长辈，也不好走开不陪，只好低着头坐在一旁默默的刷手机看着近期的新闻。当大家话题聊到他时，我这时才抬起头，竖起耳朵来听，想知道些他最近的情况。

他比我年长十几岁，我也就是前年在河堤上钓鱼时遇到过他，谈一次话，所以算不上是朋友，若算长辈或许能扯上。比较注意他的事，是因为他的故事比较特殊。

那天，天气多云，有微风，正怡心，有阳光，但不烈。是个钓鱼的好天气，我也正好有空，便带着鱼杆到村前的泥塘沟，找了一个水域开阔的地带，撒上酒米打了个窝，把杆一摔，坐在河堤的草地上，静静等待嘴馋的鱼儿上钩。这次运气是真的好，刚过十来分钟就拉起一条两三斤重的鲢鱼，顿时兴致高涨。

不知不觉钓到了黄昏时，我忽发觉后背好像有人在看我，我一扭头，真有个身穿蓝色老式外套和灰色宽松的裤子的人。他看到我看到了他，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我眯着眼看着落日照满的脸努力辨清是谁，可惜还是看不清，也只好报以微笑回应。他看到我也笑了笑，就走了过了，这时我才看清他那黝黑黝黑的脸，原来是“傻子”。他过来看了看浸在水里的鱼网兜问我道:“钓了多少啊！今天的鱼好钓吗？”我拉起鱼兜网，抖了抖回到:“今天的鱼还好钓，都钓了五六条大鲢鱼。”他看了看，从兜里掏出半包红三环出来，问我抽不抽烟。我道:“谢谢！我不会抽烟。”他一下坐在草地上，看着映着满天霞光的开阔的河面，一言不发的抽着烟。

我看到他坐在我身边，心里像猫挠的一样难受，从前没有机会询问，现在就坐在我身旁，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还是忍不住，“你就是村里的爱情傻子”我小声的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转头看了看我平静的道:“我想应该就是我了。”我连忙低声询问道:“那你能和我说你的这些事吗？”他转过去头看了看湖面，长长吸了一口烟，沉默了十几分钟。突然开口道:“十几年的老故事了，你想听那就说给你听吧！平常也没有机会对人说起。”

他躺在草地上开始平淡的对着我叙述他经历的一切:“我跟惠相遇估计是命运的安排吧！第一次遇见到她，是在晚上7点多放学的路上。那天我是打篮球，玩晚了，走了夜路，惠则是要画班报，加上她又是走回来，也走了夜路。我骑着自行车，看她一个姑娘又是同学，在走夜路，那时的夜路跟现在的夜路完全不一样，现在路上有路灯还有一排排亮着灯的人家，那时没有路灯，只有稀稀朗朗点着橘黄昏暗葫芦灯的土房子，还要通过一块坟地。才想着要载她回家，开始他还拒绝不上，我只好掏出学生证给她看，她才同意上了车，我问了她家在哪里？”他用粗糙的手指了指河的上游继续道:“她家就在这条河的上游两里多路的余山村。知道她跟我回家很顺路，有时在路上遇到她，就会载她回来，后来慢慢就熟了，有时我下课早，就在校门口等她，有时她下课早，也在会校门口等我。再后来，我们关系越来越近，夏天回家时我跟她就会在这河堤上停下，坐在草地上，一起看夕阳西下的彩霞，教我背英语单词。”他头枕在胳膊上看着天空道:“我记得那时候的晚霞，就像现在这样，天空都布满了火烧云，红满了半边天，河水也映着红彤彤的，像是流淌着的地底岩浆。真的很美！好像比现在还美！”他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再再后来，我跟她就顺然成了恋人，一起吃饭，她偶尔看我打球，有时我将省下的钱买电影票，一起去看电影。没想到我载了她两年半的时间。”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到:“后来的事你也应该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的故事是村中长者教育后生不要相信爱情的模板。村中的的小孩都编了首歌谣“爱情假，粮食真。爱情骗人，骗到傻；粮食吃下，吃到撑。”

他与她高中相识相恋，俩人一同考大学，可惜他名落孙山。还好他的家当时比较殷实，有一笔余钱可以供他复读。他邀她出来，恭贺她考上大学，她痛哭在他怀里，说她不能上大学，家里已经没有能力供她。他听后，第二天就跟他父母做了一个决定，将自己复读用的钱供她上大学，自己放弃复读。村中众人相劝，他以死相逼，他父母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只得跟她父母商量好，等她大学毕业，两家就成亲。她去了城市的大学，他去了城市的工地。每个月他省吃俭用，寄给她用，这一寄就是三年。三年后准备迎亲，但是女孩以实习、工作为由推脱。又过三年，女孩回来了，穿得很时髦漂亮，完全看不出农村的影子，村中人都说他捡了大便宜。没想到的是她到他家拿出十万块钱，说是还当年的钱，当然还当年的钱绰绰有余。他接过钱往外扔了出去，关上了门，她蹲在地上捡起散落四处的钱说“军，我们不可能了，我们的价值观念、人生观念差距太大了，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这些钱你就拿着娶个乡下的老婆吧！”她把钱叠好，放到他家门口，就走了，同时也接走了她的父母，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听说这事，连忙跑到她家去看，真的搬走了。那次他楞楞的在河堤上坐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他跑到她的城市去找她，可惜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她的任何踪迹了。后来他回到家乡再也没出过远门，只在家中耕田服侍双亲，家里的条件也慢慢的变差了。村里人也开始叫他“爱情傻子”。

我看着躺在草地上的他问道:“你后悔吗？”“后悔？不，那是我人生最美的时刻，而且我也相信那时她是爱我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义无反顾的爱她，”他坐直身说道。

沉默多时，天边的夕阳落下了山，他爬起身来，默默的走了。我也收起鱼杆子，提着鱼，沿着河岸往家走去。

“去年他家那俩个老人没有办法，只好拿出那女孩当初给的十万块钱，找人给他买了一个云南的姑娘，还没过一个多月他就把那女的放跑了，还给了那女的路费，根大伯和菜大妈知道了，都气出了病，大骂不肖子。可怜还没享福，就去世了。完全是气的啊！”邻居的婶婶道。“这都是读书读傻了，信什么爱情，当初多少人阻拦，都没拦下，造孽啊！”二大爷接过来。才大伯抽着烟压了压嗓子道:“现在真是没人管得住了，人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啊！”众人很是吃惊。“我刚路过他家，准备去看看他，门却是锁着的，我就喊了两声，见没人应，好奇就从窗户往里望了望，只见房子里东西都被布罩着，床上的被子也不见了，估摸着是跑出去了。”才大伯看到众惊异道。

听到才大伯的话，我想估计没有双亲的牵绊，他是要去流浪四方，寻找生命的意义和看看能不能在哪座城市再遇上她，看看她过得是否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