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蚂蚱

     文／炎月

 许是人渐衰老，我竟变得小心谨慎，颤颤兢兢起来。遇到很多新的事与物，既不敢多去专研，也不愿稍作尝试。以至于在多数时间里，喜欢原地踏步，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慢慢地就给人一副呆板，墨守成规的形象。而我又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更是不经意间与这形象自然重叠，好似我已年逾八旬，垂垂老去一般。

 母亲见我意志消沉，有些担心。遂趁着这几天天气转凉，空气清新，让我陪她于山间慢走，顺便拉拉家常，试图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迎合着她，心却不在此处。母亲并不知道我的心思，自顾自的说着，曾经消逝的岁月在她的口中重新复活，小时候的顽皮往事就像老电影般来回轮放，母亲的容颜竟也年轻起来，熠熠生辉，我愣愣的看着她，心不自觉的飞了起来，回到了幼时，穿着卡其布，打着赤脚，跟着她走在田坎上。

 田坎上有很多软绵绵的青草，底下有许多小虫子，我喜欢把草掀开，然后抓起来把玩。但这并不是我最快乐的事，我最快乐的是抓田间的蚂蚱，它们有着坚硬的四肢，漂亮的双翼，肥美的身躯，很是诱人。如要抓它，需蹑手蹑脚，盯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方才有效。每到金秋时节，成群结队的蚂蚱便穿梭于稻田之间，甚是悠闲，尽情的享受着天堂般的美丽日子。母亲告诉我：＂这蚂蚱过了秋就没几天日子了，所以它们努力的蹦哒，为多养育后代奋斗着呢。＂

 我看着成群的蚂蚱，心想它们如此努力，那我们的努力不是白费了。是以自觉的担任起除蚂蚱工作，每日晨起后只要稍微有闲，定会奔向田间，尽职尽责的工作。然后将抓来的蚂蚱收集于小盅中，回家邀约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匍匐于院中一青石板边，呼唤着另外一群邻居，＂黄丝蚂蚂，黄丝蚂蚂，叫你的外公外婆来吃嗄嗄（肉）＂。

  小黄蚂蚁也很有灵性，非常配合。赶集似的来抬肉，我和小伙伴们颇为得意，在旁边为它们加油着，兴奋着。待它们快抬向自家洞穴时，又觉得不能让它们幸福来得太容易，便对视一眼，在家门口抢劫了它们，更有甚者，连洞穴也要深探一番。蚂蚱又重新回到我们手中，我们再次享有了分配权。

 如此反复几次，便失了兴致。于是经大家商议，重新捕获更多蚂蚱，好让更多院坝居民参与争肉活动。在我们的勤奋与团结中，田坎上的青草也不得不服软，稻谷有时也吓掉在田里，蚂蚱更是经常惊惶失措，至于院坝中的邻居嘛，虽经常搬家，但总算衣食无忧。

 母亲见我玩得兴起，也不加阻拦，只是用手轻拍我的头：＂小懒虫，不要着凉了哟。＂我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她，很久难以回神，母亲的面容放大，再放大。原来，我刚刚正神游呢，母亲还是母亲，只是已经满头白发；我也还是我，只不过再不是那个抓蚂蚱的小女孩了。

 我呆呆的看着母亲，有些适应不过来。母亲仍自顾自的说着话，也不管我听还是不听，答还是不答。我的心中不禁更加悲伤起来：＂为什么母亲会衰老？为什么母亲会孤独？为什么母亲会担心？为什么我要长大？为什么我要变得冷漠？为什么时间不定格在抓蚂蚱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