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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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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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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和酒

公和酒 

             文/炎月

      我的老家坐落在桐梓县狮溪镇,那是一个古韵悠悠,风景悠美,物产丰富,民风纯 朴的地方。那里不单盛产各类粮食作物,其民间酿造的高梁酒,苞谷酒更是一绝。我幼时,物质不像现在这样丰富,街上的小吃也很少,不过麻花、鸡脑壳(一种面粉做的零食)、灰面糖果、三角粑、油粽子、油澄等为数不多的品种,其中鸡脑壳更为实际,既可充饥,也可解馋,大人小孩皆喜欢。

鸡脑壳因为实用,很多人上街可用来招待朋友,也可带回家给小孩,因此很是受人喜欢,我的外公就对其很是钟意。我们老街桥头有一陈姓人家,常年经营着这种食品,我外公和主家关系很浓,常在他家进出,并在那里与他的朋友们谈天说地,天南海北。这时必不可少此种美食,更需要几两苞谷酒(我外公对苞谷酒情有独钟)来助兴。外公好酒,每逢赶集必与一班朋友大饮特饮,几乎没有不醉的日子。从外公家到街上大概五公里路,其中一半以上是山路,到处崎岖不平,沆沆洼洼,有些地方还有水沟,石桥,小溪,每次回家,外公总是晃晃悠悠,。但說來也奇怪,他盡然一次也未摔倒過。我有几次陪他回家,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总担心他要是摔倒在这条小路上我该怎么办,想去扶他,又被严词拒绝,他会生气说道:“你以为我醉了吗?这点酒也能让我醉?”

     我的舅父们对外公好酒皆表现得见怪不怪,只是偶尔聊天时会说:“这个老人家如此好酒,可能终有一天,摔倒在哪里去了也没人晓得。”外公闻言并不生气,仍然自顾自的喝着,他的房间也许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一定不缺苞谷酒,总用一种称为油笋(一种陶罐)的物器盛着,每顿饭必饮上两盅方才尽兴。外婆很是生气外公好酒,总希望他少喝,但却从来未得回应,后来干脆就不说了,遇到有好的下酒菜还时常为他准备着。

       外公身形高大,皮肤白晳,还有两酒涡,是妥妥的美男子,我也沾了他的光,遗传了他的酒涡,常 自豪着呢。他衣着整洁,常着黑色中山服,许是常年喝酒的缘故,他说话经常不是很明朗,我和表兄妹们幼时,对他是惧怕的,常常想问他说的什么,又怕被责,但没听清楚他的意思,又会惹他生气,便暗自揣摸着,有时实在没法,只得壮着胆重复问是不是叫我去做什么,他听见后会非常生气的说,“不是叫你去做呀,紧倒问个没完。” 我们心里也委曲的很,本来就没听清嘛,你自己又不说明白。 

      外公有九个儿女,皆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对他们皆一样的爱护和尊重,他不会和他们因小事置气,当然喝酒的事除外,我的舅父们唯有二舅父可稍作劝解,其余皆不能参一言喝酒之事。他与外婆一起吵吵闹闹的过了几十年,似乎什么事都值得一吵,但每每外出,却总喜欢给外婆买吃的,穿的,比给自己花饯还大方。

       外公非常担心我母亲,因为母亲农活异常辛苦,膝下又无男,父亲常年在外,家中基本上全靠母亲支撑,所以他总喜欢在农忙时抽时间来帮助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家的扫帚,刷把,背兜基本让就是外公承包的。

     母亲知道外公喜欢喝酒,也会经常备酒待外公来,有时也专门做甜酒叫我送,每次外公到我家,必有新鲜的豆腐,皮蛋,骨头汤,炒腊肉等好菜,小孩子贪嘴,心说外公要是天天来就好了。

     在外公去世的头一年,我和外公一起到芭蕉坝去吃酒,那时外公已患有重病(食道癌),但是他还是备了很多礼信(那个地方是外婆的娘家),母亲也备了一些,合起来差不多一大背,从我们那里去芭蕉坝走路要差不多一天,我们从一早出发,到我三姨家吃了中饭,稍作歇息才再起程。由于路程遥远,还要翻一座叫长脚坡的山,我背着那背礼信很快便没法走了,外公见状不顾身体不适,喝斥我放下让他来背,我内心挣扎,却又无力,只好让他背着翻了那座山,现在每每想起此事,仍心中难过不已。

     我们到了芭蕉坝,那里的亲人们很是热情,外公也显得异常高兴,还喝了一两酒,但却无法吃饭,稍微进食便卡着,汗水直流,痛苦不堪,我看着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抽泣着,他知道我怕,便安慰我,“外公没事,一会就好了,别怕哈。”

     从芭蕉回来没有多久,外公的病情愈发严重,彼时舅父们为生计奔波,有的出了远门,有的和居住地隔得远,是以照料起来不是很方便,幸得有外婆和我的表妹戴敏常侍身侧,期间母亲曾多次做甜酒,豆花让我为外公送去,外公虽重病在身,却仍然喜欢母亲做的东西,我想这应该不是母亲做的东西特别,而是外公贪恋那份来自女儿的孝心吧。

      在外公人生的最后日子里,他特别牵挂的是他在外的儿孙们,很想很想见他们,但由于生活的压力,他的愿望并未得到满足,实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大遺憾呀!

     幸运的是,外公在最后的日子里,得到了外婆和敏表妹的良好护理,并未像有些老人那样走得凄凉,他特别依恋表妹,哪怕是临终之际,只要是表妹不在身边,便会声声呼唤,其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外公临终时我和长姐均在桐梓讨生活,因种种原因,未能返家,后经母亲说起那时情景,更觉悲从中来,难以自拔。母亲说“外公特别担心母亲膝下无子,老来无依,也担心外婆个人无法自立,特别担心长姐处境艰难,担心我有病无医,担心二舅,四舅在外生活困难,担心幺姨在外落难,想见长表兄正华,特别特别依恋的是敏表妹。”

     外公在生命的最后几小时,仍然不忘他一生挚爱的酒,他要我母亲她们每隔几分钟便 要向他嘴里滴几滴酒,说那会让他感觉清凉一些,舒服一些,外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一个质朴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虽然外公已去世多年,但我们对他的怀念却更甚往昔,今年春节,在正华长表兄,智勇次表兄的组织下,我们在外公墓前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祖仪式,其间家族长幼除个别未到场外,一家近两百人皆前往祭拜,我有幸作为主持人主持了整场仪式,我们用最虔诚的心,是真挚的情感,向我们的爷爷(外公)报告了我们家庭的情况,并请他见证我们的幸福,我作为主持人,最想告诉我外公,您最想见的长孙成了我们家庭团结的倡导者和维护者,您最担心的女儿并没有因膝下无子而老无可依,您最疼爱的孙女现在家庭幸福,您最担心的外孙女现在事业有成,您最想要的阖家团圆如今也梦想成真,您最爱的酒在每年的祭祀时仍不会少。 

      亲爱的外公,天堂 有酒吗?如果没有,请您进入我的梦中,让我为您满上,为您尽孝,好吗?哦,忘了告诉您,老家的苞谷酒正香着呢,那条小路也还在盼着您回首呢! 

2022.11.10.写于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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