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到白鹿洞书院走一走,只是因为忙,一推再推。直至初秋得暇,借道来到庐山五老峰下。
这是一个细雨濛濛的日子,我携太太徒步走在曲径通幽的山道上,边行边欣赏雨中的景致,只见柏油路两侧,是高大的杉树,林深枝繁,仿佛一张天网,笼罩在山坡上。边欣赏边与太太打趣,前面有白鹿在迎候哩。太太仍性情中人,笑道;白鹿只迎学子哩,咱们来学什么。
时为雨季,游人稀少。山风掠过,涧水潺潺。不知不觉,庭院显现。在古松俊柏的掩映下,明代江南建筑风格、千年学府的白鹿洞书院已历历在目。漫步微览,报功祠,礼圣殿,御书阁,明伦堂;先贤书院,紫阳书院,尽收囊中。
好在书院无他游客,我和太太或行或坐,或观或思,或叩或寻,全没那种肃然凝重氛围,不知朱院长是如何评价今天的我们?
遥想当年,洛阳书生李渤和其兄李涉千里迢迢来此隐居,亦读亦樵,亦歌亦驯,回望帝京,指待他年。不出山,不串联,如竹林隐士,时不遇也终老深山,亦何悲哉?李渤驯养了一头白鹿,如僮仆般听人使唤,传书购物,无所不能,时村人以为神鹿,戏称其主为“白鹿先生”,李渤隐居地浅浅的山洞亦唤“白鹿洞”。直到南唐开宝九年,当地有识之士在此建起了一座书院,从此,“白鹿洞书院”经宋、元、明、清一路走来,走进了不可磨灭的中国思想史、教育史和学术史。
真正使白鹿洞书院名扬天下的首推朱子。南宋淳熙六年,朱熹以“秘书郎权知南康军州事”的官职抵达南康就职。年近半百的朱熹来到此地,时过120余年,白廲洞书院早已荡然无存,面对断壁残垣,只砖片瓦,朱子没有灰心丧志,以学人的执着,权者的优越,思想的超前,伦理的招引,主持筹措院田,修建院房,聚书聘师,设课纳士,祭祀先贤,亲临执教,“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特别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之哲言,让白鹿洞书院闪熠思想的光芒,人文的智慧。
我和太太争先恐后站在朱子祠朱熹塑像前,感觉自己竟是这般的渺小和薄浅。
800年前的朱熹如一盏明灯,照亮的不仅仅是考场盲路的莘莘学子,更是为官之道,做人成事的引领!
淳熙八年,心学大儒陆九渊亦走进白鹿洞书院。这位中国历史上著名学者,朱熹的“学术论敌”,在向我们招手,仿佛在说“理学”、“心学”同等重要呵!于是我和太太奔跑到《二贤洞教》石碑旁,虔诚倾听当年的“争吵”。——公元1175年,在江西铅山鹅湖寺,朱熹与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围绕“为学之方”展开激烈争论,双方在理学上互不相让,“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教人为支离”,史称“鹅湖之会”。在今天看来,是多么难得的百家争鸣呵!学术上的对抗,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君子小人义利章发论”,深深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学子,成就了功名事业。太太无比感慨地说,今天的我们,站在巨人的脚下,只有仰视的份儿!
走出白鹿洞书院,太太一直沉默不言。我猜想她或许累了,便邀她歇一歇。太太莞尔一笑:白鹿洞书院不但使我领悟到什么是神圣、渊博,而且更重要的体会出中国先哲大师对待不同观点学者之间的彼此尊重和相惜,这里蕴涵着的文化品格、高尚人格和学术精神,才是我们当要传承和发扬的。
这潜藏在大山深处的白鹿洞书院,犹如北斗之星,将永远在我们心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