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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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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过的岁月

父亲说我只要完成晨跑三千米,就带我就去吃顿好的。

那天早晨,我完成了早起晨跑的任务,之后便随父亲一起去镇上吃饭,只因为我喜欢一家店铺的糁,父亲便经常带我去吃,我每次五块钱的油条,五块钱一碗的糁,而他只有两块钱一碗的粥和两个五毛钱一张的煎饼。爷俩一顿饭一共十三元,他笑着说不贵不贵。十三元确实不贵,我吃的的确多,父亲也的确喜欢喝粥,不仅仅是因为便宜,还是因为有这么一段故事。

那年东北的冬天格外冷,父亲也成为了闯关东的山东汉子,但与绝大多数山东汉子不同的是,我家在东北是能找到亲戚的,说起来,也并不算是赤手空拳的闯。

那是冬天,也是夜晚,东北的冬夜格外的冷,父亲那一向不怕冷的身子,在下了火车后,也开始打颤,他只好哆哆嗦嗦地寻找着人群之中的姨爷爷。姨奶奶一家子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在我们村闯关东出去的,一家子都是亲戚,亲密无间的亲戚,所以我的父亲才会去闯关东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接应,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母亲,他们的爱情和未来。

他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姨爷爷的身影,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父亲没有手机,也找不到公共电话,只能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一丝丝希望。希望总是渺茫的,父亲没办法了,肚子饿了,只好在某个早餐铺子上要了一碗粥。因为没有零钱,父亲只好掏出来皱巴巴的百元大钞付钱,可能正是因为这一举动,他兜里寥寥的几张红色纸币,被几个毛头小贼盯上了。于是,后来的事情就如各位所料到的,钱被偷了,手上还剩下一百减去一碗粥的钱,父亲握着一沓毛票,独自坐在火车站门口,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他之后总说他那时候挺绝望的,毕竟,风比家里的冷,月没家里的圆。

他是蹲坐在风里的,显得是那么孤独,心里的苦涩却难以表现。正巧这时候,那几个偷了父亲钱的毛贼路过这里,看到父亲孤苦伶仃的样子,于心不忍,把钱掏出一张,递给了父亲。

父亲没有接受,任凭对方如何推搡,父亲也不肯接受这嗟来之食,对方应当是良心大发,无奈,告诉了父亲实情。父亲那时年轻,也是个暴脾气,听说了这几个毛头小子偷了自己的钱,顾不得自己的冷,挥起拳头对着当头的小伙的脸打去。另外几个人吓得不敢动弹,甚至不敢说话,等到反应过来,当头的已经被父亲按在地上殴打。他们几个赶紧把他俩拉开,报了警。到了警局,毛贼把钱还了回来,父亲也趁机拨打了姨奶奶的电话,寻到了姨奶奶家。

后来父亲在东北找了个挖煤的工作,吃住都在姨奶奶家,后来听姨奶奶说,我爸爸当时一顿饭八个大包子,可能吃了。

我一边大口咀嚼着油条,父亲一边讲着他当年的故事,外面是夏天,天气很好,太阳也即将明亮。我虽然不知道父亲的故事是否添油加醋,但是我口中的油条尚是美味。父亲看我吃的正欢,跟我说他以前也干过炸油条。我满脸质疑:“你不是挖煤矿的嘛,还救了你师父来着。”父亲笑了,眼睛眯着:“那多少年了啊,我还想着,那回塌方……”

我记得的是,父亲在煤矿工作,就是最普通的挖煤工人,每个新人都会被安排一个师父领着,传授经验之类的。父亲的师父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老男人,我去年也见过了,一块吃过饭,已经老的看不出曾经的青春。父亲说煤矿里面大小塌方很多,也挺正常的,小塌方一般不会出事,大塌方不多,他遇着的就那么几回,只有一次是在井下的。

那时候他和他师父一起挖煤,他师父正给他讲怎么凿煤块不容易塌,正中喝了酒,酒劲上来一用力,把撑着的柱给砸开了,接着就是轰然倒塌,父亲被困在一个隧道里,师父的头被压在一大块石头下面,整个人双腿蜷缩趴在地上。父亲一看这阵仗,急忙帮助把石头抬了起来。

据父亲回忆,石头特别大特别大,一般人抬不起来的,他当时就是事态紧急,发动了洪荒之力,这才给搬开了。父亲顶着石头,师父刚抬起头,父亲手一滑,又砸了下去,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人,父亲有些慌,他觉得这一下子可能会很严重。急忙又一次给抬了起来,这次只抬起来一半,师父就紧紧爬了出来,大口呼吸着,仿佛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确吧,这就是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父亲问师父有无大碍,师父只说头疼,但是窑里黑灯瞎火的看不到任何东西,无奈,父亲也放弃了自己对师父的检查。

等到第一束光穿过了父亲的脸颊,随之而来的第一口外界的空气扑进父亲的鼻梁下,他们得救了。父亲这才告诉我,去年在豪门饭店吃饭的,最胖的那个就是他的师父,我也是第一次在记忆里,和父亲的青春相遇。

父亲只不过是平凡的人,对啊,我也想是,可是我父亲不想我是,他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给我寻找生的必需品,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父亲吵过架。

我所敬仰的父亲,我想扑在他的怀里,可是我发现,我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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