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年代(上世纪八十年代),不要说妻子生小孩丈夫可以陪在身边,就是在一个很大的待产房(十几个床位)里痛苦地等待生产的妻子,你都不能陪在她身边,而只能在有幸的时间和有幸的空间,恰好从门缝中用眼神和手式安慰一下妻子,而且还是远远地站在待产房外的花园里。
如果不是有记者的身份和工作的需要,我更是不可能作为“不速之客”闯进剖腹产手术室的。
本文作者工作照
那是给某妇产科医院拍摄专题片,因而有机会目睹了剖腹产的全过程。因为拍片需要,必须有一组医生手术的镜头。当然,最终展现在画面上的并不是血淋淋的俯视镜头,而是表现医护人员紧张地进行手术时神情专注的职业精神和精湛老练的职业技能。我和摄像师穿上白大卦,戴上白帽子,同医生护士一起走进手术室,对即将开始的手术充满紧张和好奇。产妇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闯入已“麻木不仁”。我想,她当时也顾不了许多,正对即将到来的生命同样充满着紧张和期待。我的摄像师打开了机器,调好白平衡;我忙打开新闻灯。无影灯下原有的一切,在强烈的射灯下显得过分张扬。副院长问我会不会晕血,我脱口而出“不会”,其实我就是看见过一些车祸的血腥后果还能站得稳而已。产妇的大肚子如同一个膨胀的大气球。我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肚皮,怎么鼓那么大还能匝得住?主治医生熟练地拿起手术刀,银光闪闪的刀锋,在产妇的肚皮上呈圆弧状地就这么一拉,产妇肚皮上长长的刀口皮肉倾刻向两边裂开,两指宽的皮肉在瞬间呈现出发白的肉色,血轰地涌出(副院长后来说,有些剖腹产手术喷出的血直要溅到无影手术灯上去),医生助手迅速插入一根两指粗的吸管,不断吸走血污。医生继续手术,手术刀切开了胎盘,羊水四溢而出,吸管不停地快速移动,吸走血污。紧跟着,一个胎位横卧的小脑袋露了出来。医生戴着手术手套的双手,小心地抱住胎儿的小脑袋,轻轻地往外提。我当时好紧张,心想怎么能这样提呢?拉断了脖子怎么办?就这样,胎儿被“接生婆”整个儿提出了产妇的子宫。新生儿被倒着抓起来,医生拍着新生儿的小屁股,“哇——”地一下哭声宣告了剖腹产的成功。接下来,一边是医生给产妇看了新生儿的性别并交给护士后在忙着清宫缝创,一边是护士在给新生儿擦血污、称体重。产妇一声不响地躺着,由于麻药的作用,她连哼都没哼一声。这一切过程中,我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而我的摄像师同伴则聚精会神地拍摄着他的作品——摇曳、推拉、定格、特写——以展示医护人员合力完成的精湛的医术水平和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
一个新的小生命诞生了,我们以“特殊观众”的身份迎接新生儿到了人间;同时,我们也为作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而在心里对那位无奈的产妇表示歉意。
在我们制作完成的专题片中有这样一个场景:黎明即将到来,医护人员还在手术室紧张地工作,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