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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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又到了海南莲雾成熟上市的时节。市场上琳琅满目，果树上彤红彤红，发货的汽车就排在地头。
莲雾也称洋蒲桃、紫蒲桃、水蒲桃、水石榴、辇雾、琏雾等。果子呈圆锥形，像个红灯笼。果皮色为粉红至暗红，果形大，纵径与横径相近，皮薄无核，清脆爽口，每斤大概四五个。
海南莲雾一般在3至5月开始开花，5至7月果实开始成熟，从三亚到海口依次采摘。在水肥条件好的地方，它能结三、四次甚至六次，所以就是冬天也有应市的新果。
莲雾的主要成分是水，有人称其为“树上的矿泉水”，所以不甜也不酸，口感不好。吃莲雾等于喝水，吃几颗就涨肚子。所以种莲雾的人一般不吃莲雾，就是产地的土著，也基本不吃。
所以，海南的莲雾，绝大部分商品果都销到大陆，小部分被来海南的“候鸟”购买。销到北方的单只能卖到20元，卖到当地的每斤三五元或者七八元。
说起来，海南原来是没有莲雾的，也就是20世纪末几年开始，由台湾或马来西亚引进。再早，南洋也没有这洋玩意儿。大约是十七世纪，一伙占领台湾的荷兰人带来的。这些海盗开始种莲雾只是为了观赏，谁知被台湾人给吃了，就像辣椒在中国的遭遇一样。
引进到海南的莲雾，主要有黑金刚、大叶红、黑珍珠、中国红、混血莲雾、牛奶莲雾等品种，其中黑珍珠为海南当地培育的品种。
二
莲雾虽然不好吃，但营养成分还是不少。
据说莲雾含有很丰富的蛋白质、膳食纤维、各种维生素以及糖类等，其中光氨基酸就有十八种，多种是我们人体所必需的，而精氨酸的含量最多，其次为谷氨酸。
这些微量元素是看不见的，因为看不见，好处由人说。商家宣传既能增强免疫系统的功能，又能生津止渴等，还把它被称为“水果皇帝”。
中国人最崇拜皇帝，做父母的从小就教育子女，要做人上人。人上人其实只有一个，就是皇帝。其他人都是下人，或者人上有人。
阿Q同志说：做不了人上人，心里想想也是好的。人们称之为“精神胜利法”。
精神胜利之外，能吃到被称为“水果皇帝”的，总算跟皇帝沾点边，或者又近了一步。君不见《神医喜来乐》里，知府大人跪拜皇帝赏的黄屁帘的庄重么！
商家正是吃准了老百姓的心理，于是推出了“水果皇帝”，把个不比生红薯有味的东西推给你。
那么水果皇后是谁呢？有说山竹，还有说是榴莲。主要看你想买什么。你想购买什么，商家就说什么好。你想哪天买，商家还可以给你炒一个“购物节”。
三
我是比较喜欢吃莲雾的。
我喜欢吃莲雾，不是梦想当皇帝——这种梦属于黄粱一枕，也不是我想与南人不一样，而是第一次买莲雾的时候，遇到一个比皇后诚实的果贩。
她是琼海北门市场的一个老太太，你要还价她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想要吃了你似的，脾气还不好，说话像吵架。可是在我微信多付了100元后，为了退钱，她让孙子在微信上找了我大半宿。我很感动，于是爱屋及乌，喜欢上了莲雾，老买她的。
后来老太太从市场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来了还是来不了了。我在市场找不到她，但还能找到莲雾。
在我心里，莲雾就是老太太，老太太就是莲雾。
但在我眼里，莲雾与椰子差不多，差异就是就是皮薄。薄薄的皮里裹了一肚子水。这些水都是天沐地润，日月精华，没有污染，没有被现代工业和添加剂蹂躏，完全是原始的味道。
原始的味道还有椰子，只是椰子皮太厚了，厚得跟一些欠债不还的无赖的脸皮一样，剥了一层又一层，终不见红。
从原汁原味我想到原始社会。那时候虽然衣食不保，但没有太多开矿的和要饭的，今天没分完的椰子，会留到明天继续分，不会被强人多吃多占。
只是原始社会的海南岛，可能还没有莲雾，更没有卖莲雾的老太太——这样说来，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社会。
四
其实，水果里头，我以前喜欢苹果。
北方的苹果，肉质细脆，酸甜清香，还真不是任何水果能够取代的。我曾经以为苹果就是水果之王。
念小学的时候，供销社里卖削掉烂疤的苹果，差不多二分钱一块，是国光。现在知道烂果没烂的部分不能吃，那时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想着“人民商店为人民”，谁还能害小学生！
当年能见到的水果还有梨、杏、桃、李，我觉得都不如苹果好吃。真正南方的水果如芒果、荔枝之类，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
芒果还是电影里见的，说是一个外国友人，送了毛泽东主席一箱芒果。他老人家舍不得吃，分给了工作人员。我那时就想：要是毛主席能送给我们学校几个就好了。
劳罚体肤的年代，在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南北分界线做工，于长江水系一边摘了几颗毛桃，酸酸的，涩涩的，拿到一个以鸡命名的城里，人说是猕猴桃，富含维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南方水果，不好吃。
后来在新疆的时候，去湖南接兵的同事带回一些橘子，发下来的时候都成了冰疙瘩，化了就坏了，但还是忍不住吃几口，吃了就拉肚子。
有位战友说苹果煮熟了能治拉肚子。我切了几颗苹果用电炉子煮，里边还加了几片罂粟壳，喝了一大碗果然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医生给的黄连素，也起了一点作用。
但是，在海南买的北方苹果，钱没少花，却怎么都不是北方的味道，这也是怪了。
五
莲雾到了北方便身价百倍，而苹果到了南方却不是原味。
北方人追捧莲雾者，除了南方人会做生意，还有北方人对南方的崇拜。拜什么？拜富。南方的富足是一种普遍现象，而北方富的，就是那几个有矿的地方。
北方人在南方吃不出苹果的原味者，除了苹果本身的问题，还有北方人骨子里的自卑。卑什么？卑穷。北方一个处长拿到的退休金，还不如南方一个股长，令人不得不劝诫后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国家并未薄待北方，振兴这振兴那，文件连篇累牍。但北方的今天依然昨天，南方却一天不似一天。就是南飞的大雁，回到北方也有了诸多不适。
一位银行的行长说：北方银行的钱，大都让南方人贷走了。帮南方人运作的，基本都是北归的鸿雁。
而福建的一位老板却说：南方人生产的商品，除了出口，大都被北方人买走了，从建材，到家电，甚至于输液的塑料管和牙签。
歌曰: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心中是北方家乡。
那些凌空慢飞的鸿雁，是不舍家乡的苹果，还是笑观外来的莲雾，只有天知道。
感染新冠的日子，我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长了一对翅膀，飞到天上去了。从天上往下看，地上的一切都只是颜色，绿的草，墨的山，黄的土，白的水，人和牲畜都是蚂蚁一般的黑点点。
至于莲雾，至于苹果，更是不能分辨。
2023年5月20日，一个荒诞的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