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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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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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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酒菜的女人

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

只是她的脸庞椭圆,那天,我就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从柜台边的小窗子内探出半张脸儿来,冲我一笑:“都是才出锅的,来一些吧,好喝酒的。”其时,天色已晚。浓重的水墨样儿的雾气,从海边,翻卷而来。远处的半边市街,已经没进淡墨中,看不大切了;只是在浮雾的边沿翻滚着几只鸥鸟,零零乱乱的,若凋蔽的叶片;街边的小店铺,稀稀拉拉,已拉亮起一盏一盏桔黄的电灯。一时间,萧瑟的深秋况味俨然浓烈了。

为不负这帧狂草的秋意,须要去喝些酒的。

我便踱向她的小酒铺子。风,吹满街面,稀疏的雾气与纷乱落叶,飘飘扬起。她的小酒铺子便在落叶与雾的虚浮下,幽幽透出灯光,竟然像童话王国里的一间森林小屋。本就是一座小房子的,只不过不是木质而是铁皮裹着的。那女人就坐在打开的窗子里,脸庞在灯光映衬下,好似蔷薇。

我是从来就对小商贩的尖刻与奸滑都抱有一定戒心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我走过去,便低下头检视她摆在柜台上的熟食小菜。一排不锈钢盘子里,装着花生米、豆腐丝、耳丝、鸡大腿与卤肉。卖酒菜的女人,早已站起身来。她个子修长,干干净净的,她见我看了半天不知买什么好,便推荐道:

“调盘耳丝,要碟花生米,喝酒不好么?”

风,似乎沉落了;雾气却更多,在远处翻搅;天上暮色,一点点渗下来。

“这些东西是新鲜的吗?”

“都是才出锅的。只有晚上,我才出摊的。”

我满是狐疑打量起她。她笑笑。我是不大相信她的话的,只点了碟花生米,坐下独酌。她靠着窗子坐着。我一杯一杯喝酒,一眼一眼望到门外飞散的雾气,就觉着好似仙界了。她问:“您是哪儿的人呀?”

我便随意地答她。

“真的?咱们是老乡!”

我扭脸冲她一笑。

不想,她竟问起我的姓名与联系方式,我胡乱说了。她似乎是要当真,还捏起纸笔记下。我是不大相信她的,也不去多管,只兀自喝酒。不料,买单时她死活是不收钱的,并且笑了说:“哪能收老乡的钱呢。不能的,说啥都不能。”然而,她哪知我仅是随便一说呢!但,转念一想,她的许多行径也末必全真的,便心安了。

然而不久,我竟发现:她真的只有晚上才出摊的。

但我惟一能宽慰我心的是——虽然她果真只晚上出摊,但那些酒菜,也末必全新鲜的,继而我会在内心无可不可地说,这些小商贩么——!但是以后,我毕竟是不大去走那条街道。

一天,我搭乘小公共出行。刚登上车子,就听到一个女人道:“老乡!老乡!您这是哪去?”我扭脸一看,是那个卖酒菜的女人。她满脸笑的,望到我。我说了,往车后坐去,原想避开她的。售票员走到我身边,不想到,当我递出钱去购票时,售票员笑着说:“前边那个女同志已替你买过了。”这怎么能行,然而车上一下子挤涌进许多人,我看不到前边坐着的她了。车到一个站停下。忽然透过车玻璃我看见她下车。我刚要移动玻璃窗子,玻璃窗竟然是死的,她一回脸也看到我了,冲我笑着摆手,车就走了。一时间,我很为自己——这一个所谓的浸茹都市文明的人的言行,倍感羞耻!旋即,我又一次陷进浓浓的暖意之中。这便是那种久违的朴素的情感,——然而,我这个所谓的都市文明人竟负了她这份情! 愧疚的心,一直悬悬难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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