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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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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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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炒栗子

谈一点有关炒栗子的掌故与旧事,大概是我这一个闲人,在异国的雨天能做的事罢。

然而,这炒栗子到底缘于何时,想必不大多人知道。我只是见着《诗经》里有云:“栗在东门之外,不在园圃之间,则行道树也”;《左传》也有“行栗,表道树也”的句子,似乎是觉着至少到先秦,国人是已经知道植栗树。栗树植于何处?三国陆玑《毛诗草木鱼虫疏》称:“五方皆有栗。……唯渔阳、范阳栗甜美长味,他方悉不及也。”若信了他说的,便是故国随处可见栗子树的,只是惟有渔阳,也就是今天北京密云,与范阳,也即现今河北的琢县、易县以东地方,是板栗的名产地。民以食为天。有了栗子果树,先民自然会去摘下来那果子吃些。据文献载,炒栗子古称“灌糖香”。旧有诗曰:

“堆盘栗子炒深黄,

客到长谈索酒尝,

寒火三更灯半灺,

门前高喊‘灌糖香’。”又据《辽史》载,辽代王室就有专门的栗园和专人烹制糖炒栗子的。南宋爱国学人陆游先生,曾作《老学庵笔记》,里边就曾有记:“故都(即今开封)李和炒菜,名闻四方。。。。。。绍兴中,陈福公及钱上阁,出使虏庭,至燕山,忽有两人持炒栗各十裹来”据此可知,开封的李和早在宋时就会炒栗子。结合上边《辽史》载,大概可以推知,大略应是在宋时,故国市面上已有炒栗子的卖。

当然中原是会有炒栗子的,不去读陆放翁的文章,我也是知道;南方虽不炒栗子,然而却有烤栗子吃。因为,汪曾琪先生曾做文章《栗子》。那篇文章就有:“我的家乡原来没有炒栗子,只是放在火里烤。冬天,生一个铜火盆,丢几个栗子在通红的炭火里,一会儿,砰的一声,蹦出一个裂了壳的熟栗子,抓起来,在手里来回倒,连连吹气使冷,剥壳入口,香甜无比,是雪天的乐事。”诸君知道,汪先生是江苏盐城人,说起来还是与我文学导师曹文轩先生是同乡,然在北京那些年,我竟是没听到过曹先生谈炒栗子。至于北京,炒栗子这一道吃食,原颇是有些名器的。清人郭兰皋《晒书堂笔录》有云:“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高坐机子上,操长炳铁勺频搅之,令匀偏。”便知清代京城炒栗子之平常;民俗家邓云乡先生《炒栗》一文开笔也曾有写:“旧时秋风一起,北京街头的糖炒栗子就上市了。忘不了西单牌楼西源兴德干果子铺门口,支着大铁锅,锅里是黄得放亮的栗子和黑色的砂子,店伙挥动平铲,沙沙地炒着,老远地就能闻到那诱人的甜滋滋的焦香。”

然而,说句大实话,在北京那些年,并不觉得炒栗子容易吃到。

小时候,听祖母讲北京旧事,也从没听到这炒栗子的,现在想来,第一次吃炒栗子,还是在中原。那是秋天,我携家人去赏玩南湾水库与鸡公山,回去北京时,在信阳火车站见有炒栗子的,就购一袋,极有可能是因为被小贩调包之故,那炒栗子实在难吃,涩干,又有些苦的。回来到北京,其时我已在北京定居生活二三年了,也是一直没有吃炒栗子。还是见不惯当时故国的贪腐与不公平,决计要走了的时候,大抵因了一别想必将不大回来,便有些想再多走走看看的念头,那一年夏秋,放下手头活计,天天北京街头浪游。忽一天秋晚,我与妻步行到地安门处,乍眼见着街对面排着“一”字长龙,秋风已经起来,近黄昏的缘故吧,天也颇冷。然而,那些排队的人却很是执着,一点一点地往前蠕动,当时我大诧异,一时觉着是讨要薪水的某单位员工,待要仔细看去,妻肩膀顶了我一下,道:“闻见了么,炒栗子的香气。”果然竟是!干冷的空气里,飘荡过来一阵儿一阵栗子炒熟了的绵甜香味。妻子是要过去的,排了队,我且一边立着,看那店中的伙计,一壁双手抓了大铲子往大锅里又搅又翻,一壁直冲旁边的食客,道:“怀柔的板栗!正宗怀柔糖炒板栗!”。他这种绍介,一时颇让我犯糊涂,因为在我,多凡是读了些书的,大略是知道北京糖炒栗子以良乡为名。据闻,良乡糖炒栗子有“八字要诀”:“和以濡糖,藉以粗砂”,炒的栗子,煞是好吃。看他店里的做功,应是一致的,然他为何要夸口怀柔?大概是怀柔的糖炒板栗后来者居上,也真是不一定罢。我且不去顾了,因为其时的从众心理在那里,当然是觉着那么多人排队买,定然是不会差。如此一说,我到底究是一枚庸人无疑的,然有时候,庸人也自有庸人的一套口福。那天,我就果真尝到了天底下最味美的糖炒板栗子。当然,妻竟是没多购,她的理由便是:“也不知好吃不好吃呢,先买一点儿尝尝再说。”不料,一尝味道大妙,再想去购点,回头一看那条长龙,再迈眼见天色已晚,就又道:“改明儿吧。”我也说:“改明儿得闲再来买!”然而,这一错过,竟然已是六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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