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是河套的一个普通农民,他为人实在,讲义气,村中的几个意气相投的汉子都尊称他为“大哥”。
老栓种着几十亩地,地里的营生样样在行,他干营生实受,说话慢悠悠却不失幽默。老栓有一大爱好,就是爱喝点烧酒,这是因为他从20岁就开始喝酒,酒龄较长练出了酒量、喝下了酒瘾,时间长了不喝酒,他就浑身不舒服,老是觉得差点什么,但要是喝一场酒,再疲劳他也一下子就精神抖擞,心情也会随着酒劲飘起来。老栓在酒场上常说一句话“喝酒就为心情好”。
在酒场上,老栓是一个豪爽的酒客,话语干脆,喝酒利索,酒量也大,从不做喊三骂四、降五横六、砍七愣八的事,爱说公道话,威信颇高。如果村中喝酒有他在场,酒司令非他莫属。人们常说“在单位听领导的,回家里听老婆的。上事宴听带东的,酒场上听司令的。”酒司令,顾名思义就是酒场上的最高长官——司令,有发号施令的权力,酒场上出现难以分辨或处理的酒时,司令站出来说话,给予裁判,维持酒场秩序,具有至高无尚的权威。
老栓当了酒司令,总是要安排每人喝三杯开场酒,他再喝两杯司令权威酒,然后制定一套酒场临时管理制度,就开始红火了。比如,喝酒期间想出去的人必须向酒司令请假;一人敬酒时,其他人不能多嘴,否则罚两杯压扛酒;输下的酒必须当场处理,因为河套酒场上有“一喝二放三碰杯”规矩嘛;过圈子找到不应喝两杯,等等。有一次,为了惩罚不守规矩的人,老栓光喝权威酒就喝了七个,还陪被罚的人喝了两杯,才把被罚酒的人罚的心服口服。换上别人,谁干这个苦差事,大哥就是大哥,他在酒场上乐于奉献,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情怀,像个领导者主持着酒场的全面工作。他主持酒场一向公正不阿,奖罚分明,酒场子上的人都服从他的号令。
在农村的酒场,人们不喜欢那些喝酒不利索的人,或者说着天花乱坠的敬酒辞,总想给别人多喝而自己不肯喝的人。喝酒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红火的气氛,为忙碌的生活增添一份短暂的快乐。老栓主持的酒场通常是划拳过潼关,酒司令先过,按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和每个人划拳,通常是三拳两胜,人多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司令常定为一拳一杯,先倒酒后划拳,输家喝一杯。有时兴致上来,每人过三杯酒的潼关,这时有“输二不过三”的说法,即输两杯喝了以后,第三杯不用划,一风吹。过圈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红、黑圈子都得重过,全赢了还好,全输再过一圈,酒量小的人就难免喝多了。酒到这时,酒场红火的气氛就上来了,赢家趾高气扬,还不住地吹牛:“东到包头,西到银川,百人宴席过过潼关。”输家更不服气:“东风吹,战鼓擂,喝上二两谁怕谁。”喝酒时的豪言壮语针锋相对,其实这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实在喝不进去了,就找人替,但一会儿会把酒还回来,场外人一律不准替喝。
过完潼关后,老栓一般就安排拳打胜家或抠糟木头。拳打胜家是先由两个人搭桥争胜家,败家喝一杯酒,由胜家找人,胜家想和谁划拳也可以,划几个酒可以商量,但如果找到不应拳,就要被罚酒。胜家不输就一直不用喝酒,继续划,如果输了,赢的人再继续找人划拳。抠糟木头是由败家找人划拳,直至转败为胜,才能逃脱划拳喝酒。有时连连败北,一败涂地,越抠越糟,但愿赌服输,喝不进去也得喝,因为有两杯压杠酒专门为输了不喝的人准备的,红火气氛更加热烈。
抠完糟木头,老栓和众人已喝得七八分醉,但谁也不愿离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于是司令再安排打派性,农村也叫“刮风”,酒场上的人可以自由组合,分成两派(人多也可以分成三派),两派人马划拳较量,每人可划一次拳,一个人输了也不必喝,直到全派的人输了,对方有几个人还未划或未输,输的一方就喝几杯酒。如果一个人赢了对方全派人,则称被“穿了”,分正穿、倒穿和中穿,此时,对方每人输一杯酒,内部人处理酒。老栓的拳很厉害,量也可以,通常在酒场上或一路领先,或力挽狂澜,跟老栓一派总不吃亏。
一场酒喝下来,人均喝一瓶白酒不在话下。尽管如此,老栓仍没算完成酒司令的使命,如果还有人提议想喝,他就组织起来继续红火,或喝几瓶金川啤酒,第二场酒喝下来,老栓基本就醉了。司令一离场,其他人都会前呼后拥,像搀扶招呼皇帝一样,把他送回家,扶上床,脱去鞋睡下。老栓虽然醉意朦胧,但醉的开心,醉的得意,因为他感觉像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司令才喝完犒赏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