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世后,母亲孤身一人。二哥二嫂承担起母亲的起居,烧火、洗衣、做饭的义务。二哥,二嫂也很勤快,照顾得也细致入微。农忙时,姐姐也来替换二哥、二嫂照顾母亲。
但母亲自从上次有病一直待在炕上,炕上放有便池,也很方便,偶尔也会拄着拐杖下地,趔趔趄趄的到房门口的椅子上坐坐。看看院子里的小鸡儿,不让它们进园子里叨菜。我几次告诉她,就是园子里有小鸡你也别管,万一卡倒了怎么办?可她就是不听。看见了小鸡叨菜,心疼的了不得。就像看见了敌人,非得赶出去不可。看见我来,就又拄着拐杖里倒外趄的进屋。给我讲几天不见我,她心里的不愉快,问我忙什么了。又给我讲几天不见我他心里的故事。
“哎呦!你可算来了,这几天啊,眼睛总是迷迷瞪瞪的,就是看不出去,看什么啊都是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地了。”我看看母亲的眼睛,可不吗?眼圈都红了。我责怪母亲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来的时候不就买药了吗?”母亲有糖尿病,眼睛本来就不好,有时候一上火或者用眼不卫生的时候,眼睛就磨的上,时间久了就眼睛发红,模模糊糊看不出去。我撂下几句话,就骑车返回去给母亲买药。回来又给母亲眼睛上上药,母亲眯一会觉得眼睛轻松了一些。
入冬了,天气凉了。二哥打电话说,这几天母亲身体不舒服,饭吃不进去,不能动弹。我接电话马上前去,姐姐也来电话说,不行就挂几瓶点滴吧。母亲多年的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大面积脑腔梗,几年来,母亲的病逼我学会了挂点滴,平常小毛病挂几瓶滴流就好了,可这回听二哥的话恐怕不是挂几瓶滴流就能好的事了,我这样想着。回到家,我看见母亲消瘦的面庞,躺在炕上半眯着眼睛,见我来了,也只是说——“来了。”就再也没说什么。我决定要领母亲去医院看看再定,便跟二哥说:“准备准备吧,明天去县医院看看。”
第二天,我的朋友驱车前行。天还好,虽然进入了11月,但还不算冷,路面也没有积雪。母亲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喂过了一点儿饭,穿好衣服,备好去医院用的物品,我跟二哥赶忙随车前往医院。不巧,县医院的CT机器那天坏了。我们便去了县中医院,背着母亲下了车,做CT,做彩超,心电图。医生会诊说母亲的脑腔梗复发严重了,而且是大面积的,自管腔壁斑块儿居多,很有危险。哦!怪不得不能动弹,是先前的脑梗严重了啊。给母亲办住医院,然后就是化验血,化验尿,监测血糖、血压。一连串的检查,上楼下楼折腾了好一阵,给母亲安顿好了。
一会儿工夫,医生来给母亲输液,母亲沉沉的睡去。趁这个工夫我们也坐下来歇息一会,大哥大嫂也来了,买了一些水果什么的,可是母亲怎么能吃了呢?
姐姐、四弟离得远,虽然没有回来,但总是电话问及母亲的病情,说不行就来沈阳、去北京。输液了一个星期,母亲的病始终没有太大的好转,吃饭自己不能自己吃,左半身就是不能动弹,大小便不能自理。为此,我和二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母亲翻身,换尿垫儿,换尿裤。母亲只能吃流食,而且吃不顺当就会吐。那一天,嫂子从饭店买来四个鸡蛋的鸡蛋糕儿,我坐在母亲的床前,把母亲的头垫的高高的,以防吃完吐。一匙一匙的喂,还好吃了多半碗蛋羮,我暗自庆幸。二哥又端来水饮给母亲。
到了晚上,母亲直说胡话,一会儿嫌床热,一会儿嫌屋子里光线强。其实屋子里并不热,床怎么能热呢?屋子里灯已经关掉,窗帘已经拉好,她还觉得有光呢?是不是尿垫又尿了?打开灯,我和二哥给母亲翻身,洗一洗,重新垫上一个尿垫。别看母亲消瘦,但翻起身来觉得也好沉,我和二哥也强巴火的才搬动。母亲安静了,关上灯,和母亲说会儿话,不知不觉的母亲睡着了,我们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医生说母亲意识障碍消失,颅内压已恢复正常,虽然目前状况不算太好,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建议回家休养,可给予血管扩张剂及活血化瘀药物。出院时医生又给开了不少的药回家吃。医生嘱咐注意控制血压,维持水和电解质平衡,预防并发症的出现。我们遵从医生的意见,决定回家休养。
回家没有多少天,母亲的病情加重,村大夫说没有必要再去医院了,毕竟母亲年岁已大,再折腾一趟母亲的身体也受不了。母亲昏昏沉沉的不睁一下眼睛,二哥见状不好,就给我打电话,这一次他带着哭腔说:“母亲好像快不行了,我害怕……”我急忙赶到,母亲还是闭着眼睛,眼角不时的流眼泪,傍晚母亲离我们远去了,永远的安详的睡着了。
母亲走了,天塌了,我的心碎了。随后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当母亲与我们告别、与这个世界告别,那种疼痛是锥心刺骨的。“今生今世,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终,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第二次你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
我真希望,母亲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真希望,那也是一个幸福的世界。
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