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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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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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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里的时光

 

    □ 郎佐民


昨夜,梦见庄窠地里的麦子熟了,金灿灿的,在风里起伏着波浪……

自打母亲去世以后,回老家的日子已经变得屈指可数,尽管如今的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尽管有着非常便捷的交通工具,但一踏上魂牵又梦绕、缱绻又幸福的回乡之路,心里就又生惆怅,总会交集,自然而然也就想起自己曾经侍弄过的土地和土地上茁壮生长的麦子。

那些年,村子里几乎家家都种麦子,房前屋后的自留地、山梁沟垴的撂荒地、向阳避风的好耕地,都是麦子的天下。一把籽种落在地里,春风一吹,滋溜溜麦苗长出来,育苗、锄苗、媷草、施肥……到了秋上,目之所及,籽粒饱满,漫山遍野金黄一片,浓浓的麦香味随着村庄上空飘动的炊烟,弥漫着色彩斑斓的村庄。

麦子熟了,与村庄门前屋后杏子的橙黄色、与麦地边山坡上树莓的橘黄色,以及阳光灿烂的颜色,相映成辉,像金子散落大地,像金黄的地毯铺盖地面,恬静的乡村美丽而丰稔。

麦子熟了,村庄就不在安静。麦子熟了,人们都变得忙碌。地里头割麦,山路上背麦,场地里打麦,屋顶上、庭院里晒麦,磨坊里磨麦……麦子灿烂的微笑,淹没了宁谧的山村,点燃了庄户人金色的梦想……

麦黄时节,是庄户人一年中最紧张也最忙碌的时节。俗话说“田黄一夜”,当地里的麦田颜色逐渐转成微黄,割麦就不远了。搭刃下镰前,把大裁镰在磨刀石上一遍遍擦亮,拇指摸上去脆脆的响,割麦自然就省力又轻快。那会儿小麦多,一收就是半月二十天,甚至一个多月。庄户人把麦收叫作“虎口夺粮”,割麦地里“抢黄天”,一家大小齐上阵,分工协作,累得汗流浃背。金黄的麦田里,火红的太阳下,庄户人的希望与考验并存,幸福与汗水交织在一起。

捆麦是割麦的重要环节,也体现一个人是否为行家里手最直接的表现。手艺好,麦子捆扎实在,摆放田间似一排英武站立的士兵,也不灌雨水,那绝对是庄稼行里的一把好手。若捆扎得不修边幅,则逢雨进水,惹路人笑话,带来的麻烦也是不言而喻的。

割了麦,麦茬地最好赶在次日翻过,不然地晒硬了不仅不会保墒,再翻起来人和牛会更加费劲。翻茬地得勤,在满天还是繁星的时候,揉开惺忪的双眼,扛起犁铧,吆喝着老牛深一脚浅一脚朝地里头走。沿途,听到有牛铃声叮叮铛铛的从不远处传过来,心想,谁家人竟比自己勤快,已早先开始了耕耘……不觉间,已是日上三竿,麦茬地却还没有翻完,牛却伺机要罢工。卸了牛,牵到草深处,自个儿圪蹴在地头,边吃晌午饭边休憩,饭很香,幸福也充盈在心间。事实说明,只有劳动,能让人活得有尊严,只有筋疲力尽,能让人睡得瓷实。

故乡俨然一本厚重的大书,每一页都会让你领略到久违的感动。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背麦捆,田间没有车路,用绳将三个或四个麦捆摞在背上,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家里蹒跚,麦芒落在头上和脖颈里,麦粒灌进鞋帮里,背上和额头浸满了汗水。双腿灌满了铅一般,每迈一步都在打颤。困得不行,靠在地楞埂上歇息,饱满的麦粒就脱落洒在地上。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声歌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打麦也叫打场,麦子平平展展均匀的摊开,木杈、木锨、扫帚、簸箕、筛子一起登场,待到麦秆晒透了,连枷举起、落下,错落有致,节奏分明,整个村庄响声雷动。随着连枷拍打的节奏,有人喊起号子,唱着歌谣,场地上欢声笑语,热火朝天。待到下午日头过河,晚风开始在树枝荡起了秋千,赶紧操练着扬麦,麦子被木锨抛到半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麦糠子卷着杂土随风飘远,黄澄澄的麦粒雨落下,一家人心里也乐开了花。这是劳动的乐趣,是秋天的舞蹈,是喜庆的乐曲,是穰穰满家的好收成。

老舍在《人间烟火》里说:“看似烟火人间,又似无尘境界,徜徉在红尘的边缘,回首那段明月的从前,只是短暂的瞬间,感觉昨日已成今日的遥远。”时光荏苒,回首记忆中麦穗里的时光,是一场骄阳似火的丰收景象,传承着数千年的农耕文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鲜活印记。

如今,随着农村机械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用镰刀割麦、连枷打场、靠肩扛背驮麦子的场景,已悄然成为了历史,连枷、簸箕、碌碡这些农具走进了村史馆,过去辛劳麦收的场景只留在记忆中。家乡已摆脱贫困,山乡巨变,昔日的山村焕发出耀眼的新光彩,幸福在青山绿水间流淌。

又到了收获季节,我仿佛闻到了家乡的麦香。



                                首发于2022年8月9日《定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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