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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文

鲁迅文学院学员

随笔杂谈
2020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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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语感

古人感叹“吟安一个字,捻断几根须”,不知令多少文字热血青少年打了退堂鼓,心想写几个字这么辛苦,何苦呢!况且如今靠爬格子挣钱和出名,都不易。

其实,好文章是流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些流传千古诗句都是流出来的——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而非矫揉造作生搬硬套来的,亦非无病呻吟哼哼唧唧来的。情感自然流露的诗人,不是苦行僧,却是快意侠。

他人笔下摇曳生花,自己笔下乏味干巴,不妨想想自己是否“发乎于情”了?“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作诗好比一棵树,根在感情,苗在语言,花在音律,实在意蕴。作文同理,感情是前提,无情而硬作,难免苦哈哈。

情动了,才有好的语言感觉,简称语感。语感对了,便能笔意契合,以情动人,文采灼然,思接千载,言驰六荒,如神龙引啸九天,似蛟龙畅游五洋。

运动员打球最高境界是球感,眼睛不看球,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却自然贴着球舞动了起来;音乐家创作绝妙境界是乐感,无暇细思乐理,灵感滔滔奔流,一泻千里。

语感好比球感、乐感,找着了语感,文字像岩浆喷发而不可收,如风卷残云而不可挡,一如行云流水无懈可击,恰似天女散花耀眼缤纷。

语感是一种节奏感。节奏是什么?节奏是生命的呼吸,呼吸有短长。句子有短长,段落有舒缓,内容有疏密,这些都是节奏。当行则行,该止即止,时而余韵悠长,时而铿锵急促;时而大雨磅礴,时而细雨霏霏。

字词也有节奏,它由声音和意义构成。古诗词音调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反复押韵,听之金声玉振,读之气荡丹田。

写出了语感的文字,必定文采斐然,犹似老虎绚烂斑纹,亦如孔雀华彩外衣,从字、词、句到段、层、篇,衔接天衣无缝,组合水乳交融,增一字则繁,减一字则陋。

有语感的好文字,形象、抒情而多变。“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春风化成了贵客,来扫茫茫大雪,催开似锦繁花,多么形象、抒情而新奇!“岸上的骏马拖着大江”,一个“拖”字,真是力拔千斤!

有语感的好句子,比喻、比拟、夸张、借代、通感、排比、反复、反问等修辞手法,竞相登场,或风华绰约,或气势逼人,或痛快淋漓,或一咏三叹,令人沉醉于感情的大江细水中,飘忽南北,任意东西。

“一阵狂风吹来,身旁的树疼得弯下了腰。”拟人,让树成了婀娜美人。“月光屏住了呼吸,细看人间苍凉。”拟人,使月得了苍凉的伤。

有语感的好词句,必然是作者个性的展露无遗。“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地叫。”鲁迅冷峻而深刻的个性,一展无遗。

有趣人说趣话,深情人说情语,平和人发平声,理性人出冷言,个性没有优劣,语言各展风姿。“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这是王国维的个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李白的个性。“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苏轼的个性。“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是辛弃疾的个性。

找到契合个性的语感,快意文字江湖,策马纸上江山。奔跑吧,语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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