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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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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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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教师节

教师节已经过去了几天。今天,一个曾经的编外教师来写曾经的教书生涯,想来也不会有蹭教师节热度之嫌了。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做过七年的代课老师,度过七个教师节。七年后,因为当时的一些国家政策,我被迫离开了教师队伍。

提起曾经教书一事,爱人总是有些悻意,还嘲笑我:“幸好你没有教下去,不然,我们的家都要给你败完了。”这话一开头,我就有些赧然,毕竟,我曾先斩后奏,把他最心爱的吉他当作礼物送给了一个学生,让他心疼了好久。

回想起来,当时为了激励学生读书上进,我想过许多办法(现在想来,还真有些诧异自己的热情),送文具、书籍、乐器,谈心、家访,文的不行就武的来,包括体罚。有一次,几个调皮学生在周五下午的时候旷课,把我给气坏了。周一早上,我让他们在办公室排成一排,对着小腿挨个打了一棍,几个比我还高的学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的这番苦心没有白费,连班里最调皮的学生大概也心软了,人老实多了,虽然成绩仍不尽如人意。我们班成了班风最好的一个班,流动红旗也好像粘在了我们班里一样;虽然最高的成绩不在我的班里,但我们却是全年级平均分最高的一个班级,我的努力同时得到了学校和学生的肯定。

当然,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受学生欢迎的。回想在初教书的那几年,也发生过好几件糗事。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在开始教书的第一个星期后,就有个女学生向班主任提出转班要求,理由是听不清语文老师的声音。我就是她的语文老师,因为刚刚开始教书,我无法适应近七十个学生的场面,发不出洪亮的声音,这本来是一个初从业者的正常现象,但有学生因为这个问题提出转班,还是让我大受打击,好长一段时间才调整了心态。

经过一年多的教学,我终于适应了教书的节奏,讲课也渐入佳境。但对调皮捣蛋的学生,我还是缺乏经验,经常疲于应付。因为总有一类学生,他不想读书,来到学校不是欺负同学,就是找隔壁班同学打架,主要的精力放在各种找茬上面。特别是当时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上课从不听讲,经常惹是生非。在一堂语文课上,我们的矛盾终于爆发了,我镇不住他,最后竟被他气到当场流泪。

那是我最不想做老师的一段时间,现在想想,大概也没有几个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不被学生气到吐血、怀疑人生的吧。

虽然不断出丑,不断挫折,总的来说,还是开心多于伤心的。尤其看到学生喜欢上我的课,学习有了进步,继而在我的影响下喜欢上文学时,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我好笑又感动的事情。一个下午,我漫不经心地拿着书正要上课时,学校语文科组长带了几个老师来到我的办公室,说是要听一堂我的公开课。那节课因为刚好轮到讲一篇自读课文,本不必详细讲解,我正打算略微讲半节课就和学生天南海北胡侃一通。有时候,这样的胡侃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介绍给学生,引起学生阅读《红楼梦》的兴趣的。

但现在领导搞了个突袭听课,我不敢那样乱来,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教室,讲解那篇自读课文。毕竟也是准备不足,我的板书明显有些零乱,我开始心虚起来。不料,此时我的学生们竟然比我还要紧张,他们拼命地配合我,声量比起平时足足高了两倍,发言也格外积极,整堂课下来,竟比平时上课的效果还要好。上完课,科组长若有所思,最后微笑着说,虽然板书效果不怎么好,但课堂气氛很好,看得出我的学生非常喜欢我的课。

今天回想,我对那个班的学生仍然充满了感动,他们是一群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教了几年后,学校终于交给我一个班,让我做了班主任。那真是一段愉快的时光。许多事情已经淡忘,但记得,某天我故意迟到,然后对学生说,老师和大家一视同仁,“甘愿受罚”时,那几个调皮的学生居然跟在后面,向我保证再也不迟到早退,我在心里偷偷地乐了,他们真好骗。一个下午,我又偷偷家访了几个学生家庭,看到他们家里实际的困难,不觉对学生多了许多谅解。那把吉他,就是在这种情况送给了一个学生,他多才多艺,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家庭却非常困窘,我希望他能坚持读下去。在一次班会课上,我搞了一次“谈理想”活动,让他们各抒己见,说出未来自己最想做的职业。一开始,他们还受一些固有的认识限制着,到后来,就越聊越开,对未来的勾勒也越来越清晰了。我对自己说,嗯,今天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棵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那一年,过得真快呀!

今天的我,每天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学生,而是充满了各行各业的各色人等,我离那个充满教育激情的年轻人越来越远,成了一个锱铢必较、充满“铜臭味”的生意人,可见,环境对人的影响还真是非常的大。

其实一直以来,我对自己教书的那段人生,并不太愿意提起,甚至多年后,当有人看我似曾相识,问我是否曾教过书的事,我会下意识地否认,并对来人说认错人了。

毕竟,当年离开学校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在我心理造成了一些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再提起那段日子。

临近暑假的一段时间,我听闻学校有意让初一、初二年级的班主任跟班上新年级时,就对全班同学说,暑假回来,我会尽量向学校申请担任他们的初三班主任。当时全班马上掌声雷动,学生欢喜异常。我们师生都对新学期充满了期待。然而,天不遂人愿,新学期没有到来,而我的解聘通知却提前到来,我没有办法向我的学生履行承诺了。

走出校园,我渐渐地发现,自己最适合的职业也许就是做老师,但同时又认清一个悲哀的现实,那就是我再也不能回到学校了。正如两个骤然间分手的人,被分手的那方很长时间都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辜负了学生,我愧对他们。同时又觉得自己那么努力,却还是无法避免被裁的命运。所以,当后来学校再次唤我回校教书时,我执拗地拒绝了。

今天的我,终于可以坦然地讲出这段教书的经历,却是自己也预料不到的事情。也许,我终于能放下这份执念,走出那段日子。

其实,在没有教书的这二十多年里,我学到许多课本以外的知识,性格更加开朗,对人生的认识也更加豁达,在某种意义上说,离开校园,我的人生收获是更多的。

前天夜里的一通电话,更让我深深感恩那段教书的经历。晚上九点多,一个陌生的电话在我手机响起。本来,深夜来的陌生电话我是一般不接的,但那天不知为何,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原来是ZJ同学,我教的最后一届的学生,辗转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我的电话,他来祝我节日快乐……

爱人笑我,教书也没教几年,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有学生在教师节这天打电话给我,我的此生应该无憾了。

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作家和菜头说:天底下应该有不少好老师,甚至也可能存在最好的老师,符合人们的一切要求,一切期许。但是,从统计学上来说,这样的老师一定是极少数。这些极少数老师落在自己头上的概率,我认为并不比中彩票高多少。极好的老师和极糟糕的老师都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中不溜秋的老师。

我也曾经是个中不溜秋的老师,如今,得一两个学生把我记在心里,该感到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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