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文鑫的头像

张文鑫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6/15
分享

慈母手中线


一灯如豆,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儿子纳着鞋底,儿子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嘴里咕咕哝哝说了几句话,手舞足蹈连被子都踢开了,母亲慌忙给儿子掖掖被角,转过身来揉揉发红的眼睛继续一针又一针

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的手上下翻动,墙上有巨大的影子掠过,如蝙蝠扇动翅膀。

母亲姓葛,村里人都喊她葛大娘。可最初大家都喊她周旺家的。她是周旺的童养媳,爹娘用她给弟弟换了几斗米,把饿得奄奄一息的她给了周旺

周旺人虽然粗蛮但是待她极好,在地里干活,周旺娘去送饭,周旺就把鸡蛋和肉往她碗里夹,她不要,村里媳妇们见了就起哄:“周旺,这么疼媳妇啊”。她脸就红了,极快地吃完饭又去玉米田里干活。周旺怕她累,也是扒拉几口饭菜,一猫腰就钻进玉米田里,村里人于是哄堂大笑。

春天里,她怀孕了。周旺乐的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晚上她开始对着灯光做小孩子的衣服,周旺说:“你着急那干啥,还有那么长时间呢”。她笑:“孩子长得快,多做几套,大小都有,到时候好相应”。周旺就挠头,“跟着我委屈你了,你说想吃啥咱就去买啥”,她摇摇头,看着自家男人,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到了冬天最后一场集市,周旺赶着驴车往回走,刚下了一场大雪,农村温度低,地面上结了冰,一般人都不赶车出来,周旺想给媳妇置办点坐月子的东西,“这个傻媳妇,孩子的东西弄得多全换,就是不想着自己,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她保管高兴。”心里乐着,却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了,后脑勺当当磕在乡下的桥沿上。

周旺爬起来的时候,两眼发黑,他忍着恶心的感觉,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刚到家门口他就倒下了,再也没起来。

周旺死的第二天夜里,他的儿子出世了。人生好像跟周旺家的开了个玩笑,一悲一喜都让这个女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她给儿子取名叫周念,周念长到三岁,还只会发简单的音节,连句子都说不成。

大夫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受了惊吓,得了傻病,虽然不严重,但生活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周旺家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下。

到了周念上学的年龄,村里老师怜悯他,准许他去旁听,没人知道他是否能听懂。终于挨到了五年级,他自己考不上,镇上的学校更不愿意收,周旺家的就留他在家里帮忙干活。

他种地常常分不清庄稼和杂草,外出买东西又时常被人骗,村里的孩子每每走在他后面窃窃私语,:“看那个傻子”。他也不生气,抱着一大捧柴火堆到堂屋里,屋里满满的没有下脚的地方。

就这样过了几年,刚来的媳妇们都年轻,见到周旺家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家这才知道她姓葛,就有人喊她葛大娘。

儿子到了成家的时候,有热心的大娘婶子给说媒,对方一听是葛大娘家的傻儿子,纷纷拒绝了。一年挨一年,周念也到了四十出头。

忽然有一天,葛大娘跟村里的巧手婶子学起了做鞋,巧手婶子提醒她:“现在城里人也兴穿做的鞋,你多做点,等俺当家的回来,让他一块拿去卖了,完了给你算钱”。

葛大娘揉着发红的眼睛“他婶子,我做这个不是图钱,我这眼看不中用的了,周念以后就没人照顾了,我得把他以后的鞋给他做出来。”巧手婶子失笑,“你知道他以后怎么样,以后时间还长着哩,穿多少双鞋你能计算清楚?”葛大娘低头不语。

她仿佛不知疲倦,闲暇时间都用来做鞋,白天夜晚,春夏秋冬,飞针走线。她纳得针脚很密,又厚实,她年龄又大了,村里姑娘媳妇们半个月做好的鞋,她得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葛大娘死了以后,周念又活了十多年,仍旧没娶上媳妇。他死的时候,脚上的鞋亦是半新,收敛的人给他找新鞋,一屋子破破烂烂,唯有床尾一个大箱子引人注目,打开来,是满满一箱子摆的整整齐齐的新鞋。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