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烈火焚心,今来细雨霏霏,蒸腾的热气散去,凉意入身,入心……
妈妈做了热腾腾的排骨,乘了一大碗,吩咐我步行去拿给她的父母,我的姥爷和姥姥。撑起我的心头好,一把青山写意油纸黄调伞,不同于水滴子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巨大的啪啪踩水声,是我的足迹进入《雨打万物图》的前兆。
只见这出生于天,亡于大地的颗颗水珠,借来彗星的尾巴,离开了遥远安逸的舒适圈,迫不及待的奔向大地。坠入积雨中,溅起剔透的烟花,没入水洼,泛着的涟漪层层叠叠,无数的流光泡泡应运而生。我自伞中走着,透过顺着伞骨滑落的水串儿看着,看着自然的艺术造访人间。
一只大黄犬自盲道上走来,本是孤独的流浪者,因为多年前与前邻居家的大黑犬产生了爱情而留在了这里,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千娇百媚早已变得老态龙钟,可它终究没有家,行走在雨幕里,何处为家?想去给它撑伞,可它却比我走的要快。相错而过,我自伞中走着,在想它为什么不去躲雨,我听到不同于我的踩水声,只见它置身雨中,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在我身旁。我想它应该是闻见肉的气味儿了吧,正要拿给它一点儿,可我想多了,原来它是去找跟它长的一样的大黄,我记得它,它是爱情的果实。待我归来时,两团黄色身影自楼檐儿之下,台阶儿与空调外机的方寸之间的干燥地上,蜷缩而对的睡着,充满了平衡对称的美。无家可归又如何,漂泊流浪又如何,狼狈不堪又如何,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是无处不在的家。
一对母女把头发用鲨鱼夹夹成时下最流行的气质盘发,自人行道的对面提着裤腿小心谨慎的迈着鸭子步撑伞而来,为了不踩到积水好似如临大敌,是带着口罩也能感受到的紧张兮兮。绿灯亮了,车水马龙的汽车呼啸而过,奔流不息,四处奔波的人们忙忙碌碌。没有风声,我看着垂直而落连绵不绝的雨丝想起一个朋友曾问过我人为“什么”而活?我说这就好像儿时的课文里问为“什么”而读书一样。想起我的妈妈也跟我们一起探讨过,她说: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劳劳碌碌的活这一世是为了什么?爸爸说:“有的人为了经历,有的人为了感受,有的人只为了活着”。我说:“这是每个人一生的课题”。我自伞中走着,只见两个青春烂漫的年轻人自雨中撑伞搂靠着言笑晏晏,一小块儿的空气中弥漫着信息素的气味儿,绵绵的细雨把这浪漫的氛围感拉满。我想,似乎有爱绕身旁时,为“什么”而活可以暂时不用去想。
一片即将被啃食殆尽的枫叶被两根细极的蛛丝捆缚吊挂于半空中,此时的落叶不能归根,蛛丝不见蛛,枯黄残破的样子与周围的绿意格格不入。我想,内耗严重的人不外乎如此吧,内外交加的耗损蚕食着自身,连蜘蛛都看不下去这自我放弃的颓败样子,仿佛这样吊着这片枯败就好像它依旧还在群叶之中活着。我自伞中走着,我想,外力的善意就好像这两根极细的蛛丝,只希望能多挽留一下这曾来过的生命,蛛丝很细却很坚韧而富有弹性。事实上,它做到了,回首望见,蜘蛛的善意,让这片枯败的枫叶在风吹雨打下依旧在空中飘荡。
一团落叶积聚,在外力的作用下抱团取暖,温暖而普通,好似宇宙奇点的诞生,无数的叶子在宇宙中膨胀,越来越远,越来越散,越来越孤独。膨胀中的叶子千奇百怪,独一无二,互不打扰,互不干涉,个性而寂寞。是一团,还是一片;是温暖而普通,还是个性而寂寞。我自伞中走着,只见归家的转角处,我看见哪怕是膨胀中的叶子,也有量子的相聚。或许不一定非要选鱼或是熊掌;不一定非要是波或是粒子;不一定非要是温暖而普通或是个性而寂寞,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波和粒子可以同处;温暖而个性也可以同时拥有。
被雨水打湿的鞋和裤腿是我进入过《雨打万物图》的证明,收起我的心头好,我将玫瑰花、苹果花、枸杞子、柠檬片、薄荷叶、薏仁米、金丝小红枣和黑米放入已淘好的大米中加水,放任电饭煲自行的蒸煮着。爸爸的豆角清香、妈妈的排骨肉香混着米饭的花果芬香,听着窗外院子里啪啪作响的白噪音,是视觉嗅觉与听觉的三重享受。
昨日烈火焚心,今来细雨霏霏,蒸腾的热气散去,凉意入身,却不入心……
2022.10.1
我在雨中独行,本来凉意与阴沉带来了小小的心理阴霾,可这一路上的小温暖驱散了阴沉里的小小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