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宠喵

去年中秋节那天晚上，一只猫跟着我的脚步进了家门。

说来有点奇怪的，中秋节晚上我正在家里和几个朋友吃喝，中间出去扔一趟垃圾，回家的时候，一只黑乎乎的小猫跟着我的脚步，进了我位于一楼的家门，还朝我奶声奶气地叫。我以为它饿了，给了一块鱼和一只虾，小猫吃完后却因为朋友的大声说笑一溜烟逃了出去。我也就没在意，毕竟流浪猫还是怕人的。吃饭中间出去看个月亮，回家时发现，小猫又蹲在我家门前。我唤它，不动。我回家拿一只虾唤它，竟扭扭捏捏跟我再次进了家门。我和朋友赶紧给它送上吃的和水，它竟然安静地吃喝起来，像一个远行归来疲惫的朋友。我和朋友一边吃喝一边观察它，发现它太丑了，和别人家的宠物猫没有任何可比性。身上的毛色杂乱无光，黑色的主基调中掺杂了一些不规则的黄色和一点白色，脸色有点“阴阳脸”，前爪一只黑一只黄，粗粗的长尾巴，身长只有我手掌大，又瘦又弱，但那双眼睛却是圆圆的炯炯有神。我把房门半开着，看它表现。它吃完喝完后，却迈着优雅的猫步满屋子巡视起来，然后在厕所的角落撒了一泡尿。最后就走到我的脚下打起了呼噜，像个老朋友，毫不见外。朋友有养过猫的，笑着对我说，坏了，这只小母猫是黏上你了。它乖巧的样子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四十多年前我上初中时，同学送给我的那只猫。

那是一只和它有些相似的小母猫。那时我家住在辽南一个镇子上，天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的赵同学，在自家院子里捡到了一只毛色黑黄相间的小猫，他爸爸死活不同意他养。他喜欢，反复游说我认可猫的美丽和可爱，让我拿回家养。我动了心，在奶奶的允许和父母不置可否的默许下，他的猫就到了我家，我们给它取名“大黄”。我家住的是有院子的平房，每天除了吃饭时间，大黄可以在房前屋后随意玩耍，晚上经常在我的被窝上睡觉。放学回家后，我经常逗它玩儿，赵同学也会经常来看望它，时而带点好吃的。有次家里的粮缸进了老鼠，妈妈让我去把大黄抱来，盖子刚打开，大黄“嗖”的一下跳进粮缸又马上跳了出来，速度快得像眨个眼睛，嘴里叼着一只小老鼠就跑到炕上玩了起来。它把老鼠放在炕席上，老鼠就不敢动弹，稍有动作，大黄的爪子马上扇过去，又把老鼠一次次拋起来再摁住，如此反复多次，没多久老鼠就死了。大黄就没了兴趣，扔下老鼠出去玩去了。大黄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不少快乐。不久我就考上重点高中去了县城读书，赵同学考在镇里的普通高中，我们还依依不舍了一番。那是我最早的少年友谊。几年后赵同学考进了我最想进却没进去的北京广播学院，后来成了大导演，此是后话。等到我放假从县城回家，却没看到大黄的身影，奶奶说大黄因为难产死了，让我伤心了好几天。消息告诉赵同学，我俩都唉声叹气的，但却没好意思流泪。进城很多年来，再没养过猫。

现在这只小猫勾起了我的回忆，甜蜜酸涩。正巧前些日子家里闹老鼠，于是我跟朋友说，它要是不跑，我就养着它吧。朋友说，要养你应该养个好品种好看的，这么丑的你不怕别人笑话你？我笑着说，这就像人找对象，一看缘分，二看适合，黑黑的它般配黑黑的我，漂亮是没什么用的。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朋友说我口是心非。当晚朋友就在网上下单，帮我买了猫砂、猫窝、吃饭喝水的用具、幼猫粮等一应物品，花了几百元。之后给它驱虫、打疫苗等，又花了我几百元。养个宠物，不像养孩子花费那么大，但也需要源源不断地花钱。

小猫就这么留在了我家，我给它起名“黑咪”。两个月后，它已经皮毛光亮柔滑，胖了几斤，身形有了我两只手掌长。从开始的在卫生间地面“方便”，到学会在猫砂盆里“方便”，没用几天。每次它都扒开猫砂拉尿，事毕扒拉猫砂盖住（俗称“猫盖屎”，可能是一种天性。），我再作为一名铲屎官给清理干净。这是最让我欣慰的，它的好习惯保持了家里的卫生环境。但也有不令人满意的地方，活泼好动的它几乎上遍了家里的每一处柜子，两次打碎了花瓶和餐具。屡教不改的是，经常在沙发腿上磨爪子，即使给它买了猫抓板也没用，就认准了沙发。还有一条，每天早晨都会在卧室门前叫、挠门，不管休息日还是工作日，像一个闹钟，让我睡不成懒觉。我一出卧室门，它会马上倒在地上，等我抚摸或者抱起它，然后就跟着我的脚步亦步亦趋，让我哭笑不得爱恨交加。我在电脑前工作的时候，它偶尔会跳到电脑桌上甚至键盘上，更多的时候在我电脑旁或者书桌下面酣睡，这是它少有的安静时刻，我敲击键盘的声音并不影响它。朋友说因为它是小猫，所以总是充满好奇心，有句俗话叫“好奇害死猫”，所以会淘气好动，年纪大了就稳重了，经常睡懒觉。但我想，人老了也会老成稳重，但却少了很多童真的乐趣和活力。

现在很多人家养宠物，多为猫狗，称为“喵星人”、“汪星人”、毛孩子，透着一种亲切宠溺的味道，甚至当成了家庭成员看待。宠物对人和人对宠物，最主要的功能应该是陪伴吧？去年新冠疫情紧张期间，黑咪陪我居家办公，闲暇时多了很多乐趣。宠物和人，也有些像人和人的关系：你喜欢它，它就喜欢你，友谊或者爱情，是两情相悦的结果。它会黏着你、顺从你，甚至向你撒娇献媚，让你的内心柔软起来，感受和感情有关的一些特性而割舍不下。如果放在生物链中看，人与宠物就是高端的动物施舍和豢养低端动物，低端动物对高端动物的臣服和依赖。孤独的人会在宠物身上，得到感情的互动和慰籍，有个流行词叫做“治愈”，把玩宠物猫的行为被称作“撸猫”。宠物还会满足一些人身为“主人”的优越感，宠物大都会听从主人的命令、跟随主人的脚步，没当过领导的人，还可以在宠物面前体验当领导的威风。即便不当领导，下班回家有个宠物在门口等你，也是一件温暖的事。养宠物的时间一长，宠物和主人彼此接纳，互看顺眼，丑或者漂亮，已经不那么重要。宠物可从来不会挑剔主人的美丑。

某天朋友转给我一条信息：玳瑁猫，古代文人有称之为“滚地锦”，吉祥。因毛色杂乱，是世界上遗弃率最高的宠物猫。但它的毛色也是在大自然中最好的伪装色。他说我家黑咪是玳瑁猫。我并不懂英短、加菲、波斯等诸多猫的品种的差异和优劣，甚至它们身价的差别。也好，让我来拯救一下玳瑁猫的遗弃率吧，既然有缘在一起，那就互相陪伴、友好相处、一起变老。我悄悄对着黑咪说，为了更好地生存，让我们一起伪装起来吧，你在我家中，我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