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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象山人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文学评论
2019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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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潜的乡河——序韩龙惠散文集

 

                       沉潜的乡河

                    ——序韩龙惠《天竺园记忆》

 

                            刘湘如

 

《天竺园记忆》是韩龙惠作品的一个归拢和结集,这里有散文、游记、杂文、议论,古典诗词,影视评论等等,勿庸置疑,这些作品凝结着作者的心血,显露出作者经历的丰富和倾注文学的情结。没有刻意的雕琢和矫饰的华彩,作品和他的人一样,朴实平易,实实在在,热情可亲,没有故作的深沉和飞扬的烂漫。十分难得的是,这些作品显得真实真诚,让人能感觉到作者的心路历程,潜存于人生旅途中生命的律动,读着这些作品既能被感动也能产生共鸣。这个集子的产生,显见源于作者对于文字的挚爱,和对于生活切肤的记忆。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这是“诗大序”对所有文章的要求。文章最重要一点就是真情,只有真情实感才能感染人,靠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不会打动人的。韩龙惠作品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他的真情。他的文字,一切都是自然流淌的,不卖弄,不做作,不夸张,仿佛生活本身就是这样,又夹带心底的期盼,一种感受和意愿随文字原原本本道来,这是韩龙惠的叙述特点,也是他多年挚爱文学,以一个面对群众生活第一线的公务员身份,共同汇聚出的表达优势,生活的情境之美。

      我们不经意就会走进他的文字描迷的天地——

"腊梅开花很含蓄,默默无闻的沉寂在漫长的冬季里,麦粒般大小的花蕾不声不响缀在枝叶上,突然一夜间落雪了,早上当你开门,扑鼻而来的是她的香……整个巷子的居民都会随着香风而来,赞誉声不绝于耳。春梅一般在正月下旬开放。花开时不像腊梅那样大家闺秀似的深沉,它是满树枝丫一齐开放。花期也长,三周后才凋谢,花落后才开始长叶,这以后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大红大红的茶花,洁白如玉的牡丹,粉都都的紫薇,金灿灿的月季,紫红的海棠等,竞相开放……蜜蜂唱起来了,蝴蝶舞起来了……当你一杯清茶在手,坐在石凳旁,大可不必攀山涉水,就可以欣赏到大自然四季变化之景观……”(《天竺园记忆》)。这是多么美好的情境啊,恍若来到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作者对于生活的惬意和满足尽显于文字之中,观察多么细致入微,心细如尘,这其实是作者心灵的绽放,享受美好生活意象的绽放,对于生活满意度诗心的绽放。作者的心是纯净的,纯色的,透明的,真诚的,真情的,笔也是这样。他的文字,是从心底发出,所以读来亲切温润而可信。

生活本身是无字文章,韩龙惠热爱生活,热爱他的家庭和家乡,他在家乡的土地上,一边工作,一边歌唱,字里行间无不吐露出对于家乡的一往情深。他写家乡的《店埠河》:“河提两岸的斜坡地堪比西双版纳的热带森林……高低不同的枝条垂下长长的柳丝,垂挂水面,微风拂过,绿荫如飘……最早告诉你春天来临的是包公桥之南河提上那一片红玉兰和白玉兰的林子……他们是春的信使,第一时间将春讯告知路人,我为之感动……”;《店埠小吃》给他留下的却是另类的美好独特的韵味:“老汉饭店位于店埠河沿河东路南端,面临店埠河,店价位中等,适合我类酒友。其菜肴风味,每当回味是齿留余香,美味难忘……当地产黄豆作佐料,食材采用当地活鲜的牛羊猪鸡鹅等。其中一道大碟肉片的烹饪最为精致,瘦猪肉切成片,用黄豆酱、藕粉拌透,放在碟子里酝酿稍许时间,再配之以葱花姜丝等佐料爆炒,辅料是豆腐干、青椒、洋葱或雪花藕、木耳等……”读着这些文字,我恍若回到了故乡,我的故乡也在肥东,也在店埠,那里的小吃充满我童年的记忆。我不觉回忆起自己也曾记录过的“欢团圆子”,“以欢团为原料,将之磨成沫子,掺上细白豆腐,新鲜瘦肉,精细挂面,配上青红丝、蛋花、葱心、蒜苗,姜汁,剁成一体,外用莹润细滑的豆粉滚成团子,放到汤锅里煮熟。那才真是一种鲜美的佳肴呢!我母亲做的汤圆子,看上去茸生生,捞出锅水蒙蒙,入口细、滑、柔软,香、脆、嫩、醇俱全……”。是啊,生活的味道共同存在于每个人自己的忆念里,而乡情,总是一个人永远不能忘怀的珍贵的生活佐料……

韩龙惠的心中有一条河流,沉潜的乡情的河流,无时无刻不在流荡着他的滚热的血液,他的记忆的纯酿。他在故乡的土地上生活和歌唱,生活便给了他多姿的思维,这促使他拿起笔来。虽然有时候他的歌声还不是那么纯美,腔调还不是那么圆润,但我们没有理由去苛求一个来自生活,有着描摹生活无尽激情的人。他当然不会去做那些享受着专业作家待遇,而装模作样无病呻吟的人,他的文字是他自己的经历和发现,生活本真的展览,他对于生活独特的见解和感情。渊源深厚的民族文化的传统,无疑在他的写作和思想中产生一定的影响和作用。

文学作品的灵感,来自作者丰富的生活积累,来自美好的内心冲动和回忆,韩龙惠的创作,正是来源于积累和回忆冲动。他摄取的材料,大都是从周边生活和他的经历提练而来。他写农村到处可见的《刺槐》:“盛夏时节,这片槐林是少年伙伴们的好场所,我们几个年岁相仿的伙伴们,像约好的一样,来到东大岗上,将牛绳往牛角上一攀,在牛屁股上一巴掌,放它们去荒岗上啃牛草,都跑到树林里玩起来了……”多么机趣横生的生活啊!“雪后初晴,四野一遍白茫茫的世界,待在兔窝里的兔子下雪时是不会出来觅食的,雪停了,它们要出来找吃和喝水……捉兔子队伍出发了,他们有的拿着竹竿,有的拿着铁锹,还有的拿着唱戏班里的铜锣或家里的脸盆……一时没有发现兔子脚印的孩子着急了,就敲起他们手里的铜锣或者面盆,用响声惊动藏窝雪地的兔子,待它们跑起,大孩子们一哄而上,追上兔子,活捉捆绑起来,厚厚雪被覆盖的雪地,兔子的小短腿怎么能跑得过人呢……”(《雪里捉兔》)。这又是一幅多么妙趣盎然生动活泼画面,像电影镜头一样闯入我们的视线。他记录童年的乡趣,倾吐着乡情,把记忆和经历写下来,形成质朴鲜活的文字,这是任何缺少生活的专业作家们所无法做到的。韩龙惠的这些文字也像是万花筒,给我们展示了他的家乡的民土风情。韩龙惠的文字也是多色调的,既有生活的丰富性,又有一定的经验感, 一顶普通的《父亲的帽子》,在他心里也有着难忘的记忆:“父亲一生戴过两顶帽子,一顶是三块瓦式的绒毡棉军帽,另一顶是藏情工人帽,棉军帽的样子像现代宣传画上雷锋同志戴的军帽,只不过前面多了个帽招子,棉军帽是我的堂叔传普给的……他转为志愿军入朝作战,两次负伤,两次立功……父亲当时担任生产队长,他回来后将荣誉证书交给父亲,称是报道了,说是回家安置,他哪有家呢?何处安置?父亲将我家头栋四间房子送两间给他住,同时托人给他介绍对象……”一顶帽子的来历蕴含着我们民族曾经经历的一段苍凉历史,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读来让人感慨横生。

     我历来认为,文章是为有经历和情感的人准备的,没有经历和感受,千万不要去舞文弄墨,否则也是东施效颦,做作,假。

任何人的写作动机都带有明确的人格印迹,古人讲“文以载道”,我们今天应该是“有感而发”。韩龙惠热爱他的生活状态,进而热爱这个社会,所以他写的文字大都以赞美和记取现实为主。 她的文字无论是散文游记或者诗词古风,虽然还存在着很多不足,但都是题旨鲜明情怀洋溢的。我开始不大相信他还能写古典诗词,这次读到一些颇为惊讶,虽然声律平仄不是太讲究,但意旨还是颇为清晰的。而且以诗言志是他十分简单的写作动机。以《老槐唱晚》为例,简短的四句,却把他退休后的情趣、志愿、心境、胸怀,全部凸显了出来。他写道——

夕照清凉着晚装,

老槐挺挺显风光。

枝枝半树带芒刺,

却见枝头蓓蕾黄。

    我经常给人说,当今写作的人很多,作家更多,名家比作家还要多,至于自称大师的人就多如牛毛了。这是一个文学浮躁肤浅的时代,人人可以附庸风雅,可以靠文学做敲门砖走向庙堂之高,也可以滥竽充数以假当真。还不若不计名利,不计功利,写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求发表,惟是自我欣赏,这就有点自得其乐的意义且很不容易了。能够用诗词来表达自己的某些情志,是一种自我陶醉的乐趣,能够与朋友之间咏诗答词,更是人生的一种大乐趣。

     这些韩龙惠显然是做到了。

大约半个世纪之前,我在肥东众兴中学做教师,那时我很年轻,所教的孩子们都与我年龄相仿。乡村孩子最大的特点是性格活跃喜欢玩耍,我向往他们的自由却无法像他们一样,囿于师道尊严。日久之后,一年一年的学生来了又毕业走了,他们都知道我,我却对他们的来去走向知道得不多。多年之后,在家乡肥东的一次饭局聚会上,一个人突然走过来向我敬酒,身材魅梧的众兴汉子,笃实可信的笑容,颇含礼节的举止,他自我介绍,他就是当年众兴中学里,那个比较活跃带几分调皮、个头不高且有些瘦小的孩子。他目前在一个机关担任中层干部,但是他非常热爱文学,他写了很多文章,想合在一起出个集子,想要我这位当年的老师为他写一个序文。

这个人就是韩龙惠。一个为人真实真诚的人,一个认真不苟的人,一个勤思敏学的人。他和我们兄弟都是好朋友,无论出于哪方面原因,我都得认真考虑一下他的提议。

说话之间,已经又是好多个年头过去了。这次韩龙惠真的送来了他的一摞作品,真的要出版集子了。随手翻阅,读着读着,那个经历丰富、秉性率真、赤忱待人,敢于直抒胸臆的众兴汉子的形象,活生生的又从我的故乡肥东的土地上,款款的向我走来,和他的文字一起,走进我的脑海。

我于是马上动笔。

时间过得真快。

是为序。

 

                                  2017222于上海十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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