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高考季,自然又记起了当年我参加的高考。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六个年头,高考安排在七月七八九,七月便被我们称为黑七月。
六号下午,我们住进了县政府招待所。为了保证充分休息,不致于次日因精神状态不佳而影响了考场发挥,班主任要求我们十点前必须入睡。但是,因为紧张,因为亢奋,因为环境陌生,因为相互感染,我们都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辗转反侧,越辗转反侧就越焦灼,越感觉燥热难耐。
有人提议开电扇,有人立刻制止。班主任再三强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食宿安全重于泰山。高考期间,热死不能开电扇,渴死不能吃冰棍、喝凉水。班主任的话就是圣旨,我们也都是好孩子,到底没谁打开电扇开关哪怕让电扇转一圈。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不清楚。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个倒倍儿清。突然听到共用卫生间方向传来哗哗哗哗的洗漱声,接着便是楼道里突突突突的奔走声,再接着便是楼道尽头大露台上某位夫子叽里呱啦的高声诵读声。洗刷声、脚步声、诵读声,声声入耳,字字可闻。揉揉眼一看表,妈的,三点刚过!
没法睡了,那就起吧。于是,洗刷声越来越响,脚步声越来越繁,诵读声越来越高昂。
越来越多的房间亮起灯来,班主任房里的灯也被迫亮起来了。有人报告说电扇忘关了,头痛、发烧。班主任劈头盖脸一通臭骂,骂过了,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快点吃了,蒙上被子出汗去。”
有偷扇电扇落得头重脚轻的,也有偷吃冰棍、喝凉水闹得鸡飞狗跳的。下午考英语,开始还不到十分钟,我前座的女生出状况了,哇啦哇啦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就是午饭吃红烧肉后偷喝了凉水造成的。监考老师、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在我跟前走马灯一般一直转,我心情大坏,再无心做题,不等考试结束,第一个交卷走人。
之所以心情大坏,内中有不可告人之因。各科都是学霸级的我,英语是唯一短板,平时模拟及格都难。前座女生则跟我刚好相反,各科都成绩平平,唯独英语战斗力超级强悍。我们是同班同学,事先订立了君子协定,考场上相互取长补短,我也在上午的考试中成功地将绝密信息发送给了她。可当我最最需要获得她的武力支持时,她竟自废了武功并帮我招来一众贴身“保镖”紧紧团结在我的周围,将我置于呼天不应喊地不灵的死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孙子·九地》:“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而被置于死地的我,却“死”得很惨。高考成绩出来,我的英语成绩只是可怜的二十几分,连正常水平的一半都没考出来。唉,为什么非得是二十几分而不是三十几分或是更多呢?要知道那年高考,再有三分,我就可以考入某陆军指挥学院圆我至今未圆的从军梦了。真是时也,命也。
大学毕业至今已经从教将近三十年,其间曾多次参与高考监考,早已清楚监考员的职责是为考生服务,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影响考生正常考试。但我那年的高考显然因考场上突发的诸多不利因素而影响了正常发挥,如果换做当下,结果应该不会是当下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