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高考是在2011年。
儿子在苏州实验高级中学的省招班读高中,同学中还有好友史兄的孩子及另外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放弃了我们本地一所四星级高中的奥赛班录取资格不远千里奔赴苏州求学的。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三年高中生活说话间就过去了,儿子迎来了辛勤耕耘后的收获季。我和妻子很期待,春节一过就开始酝酿去苏州陪考的事。但高考考场设在新区一中,这令我们有点无所适从。是靠近学校住下陪考还是靠近考点住下陪考呢?针对这个问题,我和史兄进行了多次探讨,到底没拿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达成的共识是,去实地考察后再做定夺。三月底,史兄去苏州出差,还真借机进行了实地考察。能干而心细的他不仅考察了学校周边、考点周边千米之内的所有宾馆,就连各宾馆的接待能力、食宿情况、周边环境、消费档次都考察得一清二楚,甚至经过自己的实际测量给出了精确到分秒的各宾馆步行到学校及考点的时间。基于史兄的第一手资料,我们做了甲乙两个陪考方案,甲方案靠近学校,乙方案靠近考点,最终采用哪个方案待进一步考察论证后再做决定。
很快来到五一小长假,照例,我们是要去苏州陪孩子们的。不过这次苏州之行我们的重点不是陪孩子过五一,而是敲定最终的陪考方案。史兄带我先去了他比较中意的几家宾馆,经过全方位比对,我们首先坚决排除掉了不具备就餐条件的宾馆,接着又坚决排除掉了房间隔音效果不佳的宾馆,最后一步是确定甲方案还是乙方案。我分析说:“最好是甲方案。学校要求统一送考,又有送考专车、送考老师,与老师、同学同来同去,更有利于孩子减压。乙方案则要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孩子自然会孤单郁闷,再加上我们来去跟着、眼巴巴等着,孩子的压力势必更大。”史兄认为有道理,我们就不再纠结,当场拍板预定了学校近旁一家高档连锁宾馆。
之所以如此慎重对待陪考的事无非基于一个认识:高考是影响孩子一生的大事,做家长的必须给孩子提供最大的支持和最完善的后勤保障,做到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更不给孩子留下遗憾。
来苏州陪考,我和史兄都进行了全家总动员,提前两天就住进了宾馆并把孩子接来同住。这既是为了让孩子真切体会到高考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也是为了让孩子提前适应新的住宿环境保证高考期间的睡眠质量。
第二天一早,儿子先是对我的鼾声进行了点评,用了个词是“鼾声如雷”,接着又评价妈妈的鼾声是“此起彼伏,高低呼应”。史兄夫妇的鼾声也在他们的儿子那里得到了充分的肯定。
问题大了!必须整改!经过充分酝酿,我和史兄决定:让孩子先睡,孩子睡熟后大人们再睡。
宾馆前厅有沙发、电脑、报纸、茶水,还有公用卫生间,这里自然成了我们理想的临时栖身之所。一吃过晚饭,我和妻子及史兄夫妇就来到前厅聊天、看报,为的是让孩子能安静地在房间里多看会书。待接近十点我们就到房间里提醒、督促孩子入睡,之后再回到前厅继续聊天、看报。前厅蚊子特多,也特善战,我们便用手中的报纸跟它们周旋,战直零时前后确信孩子们进入了熟睡状态才“收兵回营”。
宾馆内有高规格的食堂、餐厅,可点餐也可吃套餐,为了能让孩子吃得营养均匀些、多吃些,我们全是点餐,专点孩子们爱吃的饭菜。
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我去学校门口接儿子,儿子一脸得意:“逮着了,逮着了,这回语文肯定能得高分!”“逮着啥了?”“作文!我最得心应手的作文,有史以来作的最成功的一篇作文。”儿子激动得脸都红了,“我在想我的作文会不会得满分!”
我相信儿子不是吹牛,语文是儿子的强项,作文是儿子的王牌,每次模考作文都接近满分。但我仍劝儿子低调,因为语文考试只是开始,凭我的经验,任何大赛状态出来过早未必就是好事。儿子的兴奋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一路滔滔不绝地回到宾馆,眉毛几乎飞起来。午睡时候,我在前厅休息,读大二的女儿打来电话:“爸爸,我在网上看到高考语文试卷了。今年的作文,弟弟肯定能发挥,这个题目是他最最擅长的!”女儿的声音有点小颤抖。“他也这么认为,吹牛说语文不会低于130呢。”我的兴奋也有点抑制不住。“我觉得他不是吹牛。”女儿十分肯定地说。女儿的话我是有同感的,知子莫如父,儿子读书特别多,又特关心时事,肚子里多的是鲜货、硬货,更何况本来作文水平就高的儿子又在作文技法上下了一番苦功呢!
但是,坏消息不久就来到了。九号是最后一天考试,上午实在无聊,来到宾馆前厅上网,看到省高考作文阅卷组某“权威专家”的高考作文“解析”及判分“指导意见”。心里不由一惊:儿子的得意作文正是此“权威”判定为“套话作文”型的“三无”文章,得分“不能超过42分”(满分70)!说实在话,即便抛开儿子的因素,“权威”的“意见”我也绝不认同。作为掌握千万考生人生命运的“权威”阅卷之先便任性地下此命令式的“指导意见”无论怎么辩解都难逃粗暴武断之嫌,都是对芸芸众考生的不尊重、不负责、不公平对待。但“权威”就是“权威”,他就任性了,你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我对儿子的高考成绩不再乐观。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我让儿子估分,只估数学、英语。语文,我已经帮他预估过了,而且相信比他自己估得更准确。儿子非要估语文,坚持认为“最坏最坏估计也不会低于110分”。我当然乐见其成,因为按照儿子的最低估计也能考个名牌。
然结果到底还是被我不幸而估中,甚至比我的预估还低了许多。电话查询的儿子怀疑听错了,紧接着又查询一遍,气得把电话摔了几个跟头。我则平静如初,因为我有心理准备,尽管我早就一肚皮遗憾、遗恨。好在儿子数学、英语没出语文似的“意外”,最终收到一所重本的录取通知书。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陪儿子高考让我对“成事在天”又有了新的理解。七年时光转瞬而逝,儿子的高考早就成了历史,但每每想起那段经历,仍不免替在读博士的儿子不平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