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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言志张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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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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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

  1975年。春寒料峭。

风雨敲打着围墙,扯落了老榆树上零星残留的叶子,掉下来的叶子,在院子里飘浮着像蝴蝶一样,我呆呆地看着。

下午雨停了,奶奶说要带我去姑姑家。

姑姑家的门口有一条河,有很多小鱼,我去捉,结果捉了半天也没捉到什么,还弄湿了衣服。回来的时候,因没有衣服换,姑父就拿他的褂子披在了我身上。太阳已经沉到山那边去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便坐不住了,跑到厨房里看饭做好了没有。

灶台上点了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灯火一跳一跳的,好像就要跳走了似的。昏暗的屋子,随着灯火的跳跃,朦朦胧胧的。

表弟在烧火,柴被雨水淋湿了,不爱着,冒着浓而白的烟。表弟盖了锅,蹲在灶口不停地吹火。偶有大风刮来,便会有烟连同火苗一起从灶里出来,表弟的头发“滋滋”地着了一些。表弟用手撸去许多烧焦的发沫,继续蹲下吹火。火光映着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是哭了。表弟十二岁,念小学四年级,因没钱交学费,姑父便再没让他上学。

火依旧不旺,一如刚才的样子。这时门“哐”地开了,一股寒气吹得我直打哆嗦,我立马夹紧两臂。是姑父来了,他抱了一捆干柴,“嘭”地摔在地上,小油灯颤抖了—下,总算没灭。姑父走到水缸前,舀了半马勺水举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他背着油灯,墙上的影子庞大而有力。我一看也把手伸出来,接近油灯时叉开,一双大手也映在土墙上。我暗自叹气:‘我要是真有这么一双大手就好了……’

姑父把表弟拨到一边,抓了一把柴,握住两头,用膝盖顶着中间,再向后一拉,“喀嚓”一声便折断了,放进了灶里。他蹲下来,两臂分开撑着地,偏着头,伸长了脖子,把嘴凑近灶口使劲地吹着。姑父力气大,经他一阵猛吹,火果然旺了许多。他赶紧把柴架在火上。又一阵大风吹来,姑父眯着眼吹得正起劲,灶里烟火与他开了个玩笑,“呼”地窜了出来,令姑父不及防,他向后一退,便倒在了地上。

表弟马上缩了回去,仍抱着膝盖,坐在他刚才坐的小板凳上。姑父愤愤地低声骂了一句‘’这火都欺负人‘’,吐了口痰,揉搓了一下胡子,调整了一下柴火接着吹。我知道姑父今天是极有耐性地做这一切,要在往常,他早已大声骂开了,或者喝斥表弟的不对。今天他没有,或许是因为姑姑病了。

屋里的烟越积越多,姑父蹲在灶前,不住地咳嗽,一咳便蜷成一团,胡子一抖一抖的,略停又伸长了脖子去吹火,忽暗忽明的火映得他的脸膛发亮,厚而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缝,一呼一吸,高高的鼻子便不停地嗡动着。

由于柴淋了雨,火仍然不旺,锅里的水仍然动静不大。表弟在旁边不住地咳嗽,脸涨得通红,一停下便吸一下鼻子,这是他已形成的习惯了。

我嗓子也痒,也跟着咳嗽,三个人的咳嗽交织在一起。姑父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与表弟去里屋。看来他是与这火较上劲了。

唉,要是姑姑不病就好了。她总是在下雨之前抱很多的干草回来,做的饭也格外好吃。我想着,便走进了姑姑睡的屋里。屋里没有油灯,隐隐看得见姑姑躺在炕上,左右地翻着身,奶奶坐在旁边和姑姑说话,我和表弟爬上炕坐在奶奶旁边。

肚子‘’咕咕‘’响着,却还没有吃饭的迹象,我便靠着奶奶躺下。

  雨断续地下,渐渐地,听得出风越来越大,屋里窗户的纸刮得‘’呲呲‘’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姑姑轻轻地和奶奶说话。

  “风好像小了些……”姑姑说。

“这场雨怕是还得下几天!”奶奶接口道。

我蜷着身子,抱着一只枕头,外面的风声和柜上闹钟响着,响着,不久我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姑父的嗓门终于传进我的耳朵:“饭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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